起閼逢閹茂,盡玄黓執徐,凡十九年。
始皇帝下二十年(甲戌,公元前二二七年)
荊軻至咸陽,因王寵臣蒙嘉卑辭以求見,王大喜,朝服,設九賓而見之。
荊軻奉圖以進於王,圖窮而匕首見,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驚起,袖絕。
荊軻逐王,王環柱而走。
羣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
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負劍!”負劍,王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
荊軻廢,乃引匕首擿王,中銅柱。
自知事不就,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遂體解荊軻以徇。
王於是大怒,益發兵詣趙,就王翦以伐燕,與燕師、代師戰於易水之西,大破之。
始皇帝下二十一年(乙亥,公元前二二六年)
冬,十月,王翦拔薊,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東保遼東,李信急追之。
代王嘉遺燕王書,令殺太子丹以獻。
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斬丹,欲以獻王,王復進兵攻之。
王賁伐楚,取十餘城。
王問於將軍李信曰:“吾欲取荊,於將軍度用幾何人而足?”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
”王以問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
”王曰:“王將軍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將二十萬人伐楚;王翦因謝病歸頻陽。
始皇帝下二十二年(丙子,公元前二二五年)
王賁伐魏,引河溝以灌大梁。
三月,城壞。
魏王假降,殺之,遂滅魏。
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慾以五百里地易安陵。
”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
雖然,臣受地於魏之先王,願終守之,弗敢易。
”王義而許之。
李信攻平輿,蒙恬攻寢,大破楚軍。
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蒙恬會城父,楚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敗李信,入兩壁,殺七都尉;李信奔還。
王聞之,大怒,自至頻陽謝王翦曰:“寡人不用將軍謀,李信果辱秦軍。
將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王翦謝病不能將,王曰:“已矣,勿復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爲聽將軍計耳。
”於是王翦將六十萬人伐楚。
王送至霸上,王翦請美田宅甚衆。
王曰:“將軍行矣,何憂貧乎!”王翦曰:“爲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以請田宅爲子孫業耳。
”王大笑。
王翦既行,至關,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
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
王怚中而不信人,今空國中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爲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王坐而疑我矣。

始皇帝下二十三年(丁丑,公元前二二四年)
王翦取陳以南至平輿。
楚人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御之;王翦堅壁不
起玄黓攝提格,盡昭陽赤奮若,凡十二年。
太祖高皇帝下八年(壬寅,公元前一九九年)
冬,上東擊韓王信餘寇於東垣,過柏人。
貫高等壁人於廁中,欲以要上。
上欲宿,心動,問曰:“縣名爲何?”曰:“柏人。
”上曰:“柏人者,迫於人也。
”遂不宿而去。
十二月,帝行自東垣至。
春,三月,行如洛陽。
令賈人毋得衣錦、繡、綺、縠、絺、紵、罽,操兵、乘、騎馬。
秋,九月,行自洛陽至;淮南王、樑王、趙王、楚王皆從。
匈奴冒頓數苦北邊。
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
冒頓殺父代立,妻羣母,以力爲威,未可以仁義說也。
獨可以計久遠,子孫爲臣耳;然恐陛下不能爲。
”上曰:“奈何?”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必慕,以爲閼氏,生子,必爲太子。
陛下以歲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辨士風諭以禮節。
冒頓在,固爲子婿;死,則外孫爲單于;豈嘗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可無戰以漸臣也。
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宮詐稱公主,彼知,不肯貴近,無益也。
”帝曰:“善!”欲遣長公主。
呂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棄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太祖高皇帝下九年(癸卯,公元前一九八年)
冬,上取家人子名爲長公主,以妻單于;使劉敬往結和親約。
臣光曰:建信侯謂冒頓殘賊,不可以仁義說,而欲與爲婚姻,何前後之相違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敘,唯仁義之人爲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冒頓哉!蓋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則懷之以德,叛則震之以威,未聞與爲婚姻也。
且冒頓視其父如禽獸而獵之,奚有於婦翁!建信侯之術,固已疏矣;況魯元已爲趙後,又可奪乎!
劉敬從匈奴來,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樓煩王,去長安近者七百里,輕騎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
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饒,可益實。
夫諸侯初起時,非齊諸田、楚昭、屈、景莫能興。
今陛下雖都關中,實少民,東有六國之強族,一日有變,陛下亦未得高枕而臥也。
臣願陛下徙六國後及豪桀、名家居關中,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
此強本弱末之術也。
”上曰:“善!”十一月,徙齊、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懷氏、田氏五族及豪桀於關中,與利田、宅,凡十餘萬口。
十二月,上行如洛陽。
貫高怨家知其謀,上變告之。
於是上逮捕趙王及諸反者。
趙午等十餘人皆爭自剄,貫高獨怒罵曰:“誰令公爲之?今王實無謀,而並捕王。
公等皆死,誰白王不反者?”乃轞車膠致,與王詣長安。
高對獄曰:“獨吾屬爲之,王實不知。
”吏治
起閼逢攝提格,盡昭陽大淵獻,凡十年。
高皇后元年(甲寅,公元前一八七年)
冬,太后議欲立諸呂爲王,問右丞相陵。
陵曰:“高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
’今王呂氏,非約也。
”太后不說,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呂,無所不可。
”太后喜,罷朝。
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高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呂氏;諸君縱慾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高帝於地下乎?”陳平、降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
”陵無以應之。
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爲帝太傅,實奪之相權。
陵遂病免歸。
乃以左丞相平爲右丞相,以闢陽侯審食其爲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宮中,如郎中令。
食其故得幸於太后,公卿皆因而決事。
太后怨趙堯爲趙隱王謀,乃抵堯罪。
上黨守任敖嘗爲沛獄吏,有德於太后,乃以爲御史大夫。
太后又追尊其父臨泗侯呂公爲宣王,兄周呂令武侯澤爲悼武王,欲以王諸呂爲漸。
春,正月,除三族罪、妖言令。
夏,四月,魯元公主薨。
封公主子張偃爲魯王,諡公主曰魯元太后。
辛卯,封所名孝惠子山爲襄城侯,朝爲軹侯,武爲壺關侯。
太后欲王呂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強爲淮陽王,不疑爲恆山王;使大謁者張釋風大臣。
大臣乃請立悼武王長子酈侯臺爲呂王,割齊之濟南郡爲呂國。
五月,丙申,趙王宮叢臺災。
秋,桃、李華。
高皇后二年(乙卯,公元前一八六年)
冬,十一月,呂肅王臺薨。
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
夏,五月,丙申,封楚元王子郢客爲上邳侯,齊悼惠王子章爲硃虛侯,令入宿衛,又以呂祿女妻章。
六月,丙戌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恆山哀王不疑薨。
行八銖錢。
癸丑,立襄成侯山爲恆山王,更名義。
高皇后三年(丙辰,公元前一八五年)
夏,江水、漢水溢,流四千餘家。
秋,星晝見。
伊水、洛水溢,流千六百餘家。
汝水溢,流八百餘家。
高皇后四年(丁巳,公元前一八四年)
春,二月,癸未,立所名孝惠子太爲昌平侯。
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爲臨光侯。
少帝浸長,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後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爲變!”太后聞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見。
太后語羣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昏亂,不能繼嗣治天下;其代之。
”羣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爲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
羣臣頓首奉詔。
”遂廢帝,幽殺之。
五月,丙辰,立恆山王義爲帝,更名曰弘,不稱元
起強圉大淵獻,盡上章困敦,凡十四年。
孝景皇帝下前三年(丁亥,公元前一五四年)
冬,十月,樑王來朝。
時上未置太子,與樑王宴飲,從容言曰:“千秋萬歲後傳於王。
”王辭謝,雖知非至言,然心內喜,太后亦然。
詹事竇嬰引卮酒進上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父子相傳,漢之約也,上何以得傳樑王!”太后由此憎嬰。
嬰因病免;太后除嬰門籍,不得朝請。
樑王以此益驕。
春,正月,乙巳,赦。
長星出西方。
洛陽東宮災。
初,孝文時,吳太子入見,得侍皇太子飲、博。
吳太子博爭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吳太子,殺之。
遣其喪歸葬,至吳,吳王慍曰:“天下同宗,死長安即葬長安,何必來葬爲!”復遣喪之長安葬。
吳王由此稍失籓臣之禮,稱疾不朝。
京師知其以子故,系治、驗問吳使者;吳王恐,始有反謀。
後使人爲秋請,文帝復問之,使者對曰:“王實不病;漢系治使者數輩,吳王恐,以故遂稱病。
夫察見淵中魚不祥,唯上棄前過,與之更始。
”於是文帝乃赦吳使者,歸之,而賜吳王几杖,老,不朝。
吳得釋其罪,謀亦益解。
然其居國,以銅、鹽故,百姓無賦;卒踐更,輒予平賈;歲時存問茂材,賞賜閭里;他郡國吏欲來捕亡人者,公共禁弗予。
如此者四十餘年。
晁錯數上書言吳過,可削;文帝寬,不忍罰,以此吳日益橫。
及帝即位,錯說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齊七十餘城,楚四十餘城,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
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郤,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
文帝弗忍,因賜几杖,德至厚,當改過自新,反益驕溢,即山鑄錢,煮海水爲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
”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雜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由此與錯有郤。
及楚王戊來朝,錯因言:“戊往年爲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請誅之。
”詔赦,削東海郡。
及前年,趙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膠西王卬以賣爵事有奸,削其六縣。
廷臣方議削吳。
吳王恐削地無已,因發謀舉事。
念諸侯無足與計者,聞膠西王勇,好兵,諸侯皆畏憚之,於是使中大夫應高口說膠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聽信讒賊,侵削諸侯,誅罰良重,日以益甚。
語有之曰:‘狧穅及米。
’吳與膠西,知名諸侯也,一時見察,不得安肆矣。
吳王身有內疾,不能朝請二十餘年,常患見疑,無以自白,脅肩累足,猶懼不見釋。
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過。
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
”王曰:“有之。
子將奈何?”高曰:“吳王自以與大王同憂,願因時循
起強圉大荒落,盡玄黓閹茂,凡六年。
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元朔五年(丁巳,公元前一二四年)
冬,十一月,乙丑,薛澤免。
以公孫弘爲丞相,封平津侯。
丞相封侯自弘始。
時上方興功業,弘於是開東閣以延賢人,與參謀議。
每朝覲奏事,因言國家便宜,上亦使左右文學之臣與之論難。
弘嘗奏言:“十賊彍弩,百吏不敢前。
請禁民毋得挾弓弩,便。
”上下其議。
侍中吾丘壽王對曰:“臣聞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討邪也。
秦兼天下,銷甲兵,折鋒刃;其後民以櫌鉏、棰梃相撻擊,犯法滋衆,盜賊不勝,卒以亂亡。
故聖王務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
大射之禮,自天子降及庶人。
三代之道也。
愚聞聖王合射以明教矣,未聞弓矢之爲禁也。
且所爲禁者,爲盜賊之以攻奪也;攻奪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於重誅,固不避也。
臣恐邪人挾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備而抵法禁,是擅賊威而奪民救也。
竊以爲大不便。
”書奏,上以難弘,弘詘服焉。
弘性意忌,外寬內深。
諸嘗與弘有隙,無近遠,雖陽與善,後竟報其過。
董仲舒爲人廉直,以弘爲從諛,弘嫉之。
膠西王端驕恣,數犯法,所殺傷二千石甚衆。
弘乃薦仲舒爲膠西相;仲舒以病免。
汲黯常毀儒,面觸弘,弘欲誅之以事,乃言上曰:“右內史界部中多貴臣、宗室,難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請徙黯爲右內史。
”上從之。
春,大旱。
匈奴右賢王數侵擾朔方。
天子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尉蘇建爲遊擊將軍,左內史李沮爲高弩將軍,太僕公孫賀爲騎將軍,代相李蔡爲輕車將軍,皆領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爲將軍,俱出右北平;凡十餘萬人,擊匈奴。
右賢王以爲漢兵遠,不能至,飲酒,醉。
衛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圍右賢王。
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
得右賢裨王十餘人,衆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十百萬,於是引兵而還。
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衛青爲大將軍,諸將皆屬焉。
夏,四月,乙未,復益封青八千七百戶,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爲列侯。
青固謝曰:“臣幸得待罪行間,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尉力戰之功也。
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勞,上列地封爲三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之意也。
”天子曰:“我非忘諸校尉功也。
”乃封護軍都尉公孫敖爲合騎侯,都尉韓說爲龍頟侯,公孫賀爲南窌侯,李察爲樂安侯,校尉李朔爲涉軹侯,趙不虞爲隨成侯,公孫戎奴爲從平侯,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皆賜
起著雍灘,盡柔兆執徐,凡九年。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光二年(戊申,公元前一三三年)
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
李少君以祠竈卻老方見上,上尊之。
少君者,故深澤侯舍人,匿其年及其生長,其遊以方遍諸侯,無妻子。
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衣食。
人皆以爲不治生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
少君善爲巧發奇中。
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遊射處;老人爲兒時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
少君言上曰:“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爲黃金,壽可益,蓬萊仙者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
臣嘗遊海上,見安期生,食臣棗,大如瓜。
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
”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爲黃金矣。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爲化去,不死;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
亳人謬忌奏祠太一。
方曰:“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
”於是天子立其祠長安東南郊。
雁門馬邑豪聶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親,親信邊,可誘以利致之,伏兵襲擊,必破之道也。
”上召問公卿。
王恢曰:“臣聞全代之時,北有強胡之敵,內連中國之兵,然尚得養老、長幼,種樹以時,倉廩常實,匈奴不輕侵也。
今以陛下之威,海內爲一,然匈奴侵盜不已者,無他,以不恐之故耳。
臣竊以爲擊之便。
”韓安國曰:“臣聞高皇帝嘗圍於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圍反位,而無忿怒之心。
夫聖人以天下爲度者也,不以己私怒傷天下之功,故遣劉敬結和親,至今爲五世利。
臣竊以爲勿擊便。
”恢曰:“不然。
高帝身被堅執銳,行幾十年,所以不報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
今邊境數驚,士卒傷死,中國槥車相望,此仁人之所隱也。
故曰擊之便。
”安國曰:“不然。
臣聞用兵者以飽待飢,正治以待其亂,定舍以待其勞;故接兵覆衆,伐國墮城,常坐而役敵國,此聖人之兵也。
今將卷甲輕舉,深入長驅,難以爲功;從行則迫脅,衡行則中絕,疾則糧乏,徐則後利,不至千里,人馬乏食。
《兵法》曰:‘遺人,獲也’,臣故曰勿擊便。
”恢曰:“不然。
臣今言擊之者,固非發而深入也。
將順因單于之慾,誘而致之邊,吾選梟騎、壯士陰伏而處以爲之備,審遮險阻以爲其戒。
吾勢已定,或營其左,或營其右,或當其前,或絕其後,單于可禽,百全必取。
”上從恢議。
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韓安國爲護軍將軍,衛尉李廣爲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爲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爲將屯將軍
起昭陽大淵獻,盡重光協洽,凡九年。
世孝武皇帝中之下元狩五年(癸亥,公元前一一八年)
春,三月,甲午,丞相李蔡坐盜孝景園,堧地,葬其中,當下吏,自殺。
罷三銖錢,更鑄五銖錢。
於是民多盜鑄錢,楚地尤甚。
上以爲淮陽,楚地之郊,乃召拜汲黯爲淮陽太守。
黯伏謝不受印,詔數強予,然後奉詔。
黯爲上泣曰:“臣自以爲填溝壑,不復見陛下,不意陛下復收用之。
臣常有狗馬病,力不能任郡事。
臣願爲中郎。
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臣之願也。
”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臥而治之。

黯既辭行,過大行李息,曰:“黯棄逐居郡,不得與朝廷議矣。
御史大夫湯,智足以拒諫,詐足以飾非,務巧佞之語,辯數之辭,非肯正爲天下言,專阿主意。
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
好興事,舞文法,內懷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爲威重。
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與之俱受其戮矣。
”息畏湯,終不敢言;及湯敗,上抵息罪。
使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十歲而卒。
詔徙奸猾吏民於邊。
夏,四月,乙卯,以太子少傅武強侯莊青翟爲丞相。
天子病鼎湖甚。
巫醫無所不致,不愈。
游水髮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
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強與我會甘泉。
”於是病癒,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壽宮。
神君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
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畫法”。
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祕,世莫知也。
時上卒起,幸甘泉,過右內史界中,道多不治,上怒曰:“義縱以我爲不復行此道乎!”銜之。
世孝武皇帝中之下元狩六年(甲子,公元前一一七年)
冬,十月,雨水,無冰。
上既下緡錢令而尊卜式,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楊可告緡錢縱矣。
義縱以爲此亂民,部吏捕其爲可使者。
天子以縱爲廢格沮事,棄縱市。
郎中令李敢,怨大將軍之恨其父,乃擊傷大將軍,大將軍匿諱之。
居無何,敢從上雍,至甘泉宮獵,票騎將軍去病射殺敢。
去病時方貴幸,上爲諱,雲鹿觸殺之。
夏,四月,乙巳,廟立皇子閎爲齊王,旦爲燕王,胥爲廣陵王,初作誥策。
自造白金、五銖錢後,吏民之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其不發覺者不可勝計,天下大抵無慮皆鑄金錢矣。
犯者衆,吏不能盡誅。
六月,詔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六人分循郡國,舉兼併之徒及守、相、爲吏有罪者。
秋,九月,冠軍景桓侯霍去病薨。
天子甚悼之,爲冢
漢初,因秦官置丞相、太尉。
武帝罷太尉,不置。
久之,置大司馬而以爲大將軍之冠。
成帝復罷丞相、御史大夫,而取周官六卿、司徒、司空之名,配大司馬以備三公,而鹹加「大」稱。
後漢建武二十七年,復改大司馬爲太尉,而司徒、司空並去「大」字,自後歷代因之。
政和中,始盡遵周官,置少師、少傅、少保爲三孤,太師、太傅、太保爲三公,而以太尉爲武官,禮秩同二府,大略如昔之宣徽使,而不以授文臣,而必以冠節度使爲異耳。
  唐開元中,始聚書集賢院,置學士、直學士、直院總之。
又置大學士,以寵宰相,自是不廢。
其後又置弘文官,亦以宰相爲大學士。
本朝避宣祖諱,易爲昭文,然必次相遷首相始得之。
其後惟王章惠隨、龐莊敏籍、韓獻肅絛旨初拜直除昭文,故王岐公行獻肅制詞,有曰「度越往制,何愛隆名之私」者,蓋謂是也。
  文臣籤書樞密院,始於右元懿,初稱樞密直學士籤書樞密院事,竟以本院學士而籤書院事而已。
至張公齊賢、王公沔皆直以諫議大夫爲之,不復帶學士,自是不復除。
至熙寧八年,曾公孝寬始復自龍圖閣直學士起居舍人、樞密都承旨,拜樞密直學士、籤書樞密院事,而不遷官、不賜球文帶。
未幾,以憂去位,至服闋,乃以端明殿學士判司農寺。
元右三年,趙公瞻自中散大夫戶部侍郎;六年,王公巖叟自左朝奉郎、龍圖閣待制、權知開封府;七年,劉公奉世自左朝請大夫、寶文閣待制、權戶部尚書,皆拜樞密直學士、籤書樞密院事,不遷官。
趙公明年乃遷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王、劉二公至罷皆除端明殿學士。
是四公於從班中資品尚淺,而躐遷執政,故有是命,蓋不盡以執政之禮畀之。
而必帶樞密直學士者,正用石元懿故事也。
紹聖以還,又復除。
淵聖受禪之初,亟擢宮僚耿南仲爲執政,而西府適無闕員,故復自徽猷閣直學士、太子詹事拜籤書。
未幾,復欲命一執政使虜,而在位者皆不可遣,遽以兵部尚書路公允迪爲籤書而行。
先是樞密直學士已廢不置,改爲述古殿直學士,故二公皆超拜資政殿學士。
雖籤書帶職猶用故事,而非本意矣。
自是遂相踵成例,凡籤書者必帶端明資政之職。
至六曹尚書、翰林學士皆執政之亞,逕遷同知可也。
然初拜亦必爲籤書而帶學士職,疑非是。
  武臣籤書樞密院,始於楊守一。
端拱元年,自內客省使、宣徽北院使爲之;二年,張遜自鹽鐵使,亦以宣徽北院使爲之;景德三年,韓崇訓自樞密都承旨、四方館使,以檢校太傅爲之;同時,馬正惠公知節自樞密都承旨、東上閣門使,以檢校太保爲之;天喜三年,曹武穆公瑋自華州觀察使鄜
起強圉協洽,盡昭陽赤奮若,凡七年。
孝昭皇帝下元平元年(丁未,公元前七四年)
春,二月,詔減口賦錢什三。
夏,四月,癸來,帝崩於未央宮;無嗣。
時武帝子獨有廣陵王胥,大將軍光與羣臣議所立,鹹持廣陵王。
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不自安。
朗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
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嗣。
”言合光意。
光以其書示丞相敞等,擢郎爲九江太守。
即日承皇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將利漢,迎昌邑王賀,乘七乘傳詣長安邸。
光又白皇后,徒右將軍安世爲車騎將軍。
賀,昌邑哀王之子也,在國素狂縱,動作無節。
武帝之喪,賀遊獵不止。
嘗遊方與,不半日馳二百里。
中尉琅邪王吉上疏諫曰:“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遊,馮式撙街,馳騁不止,口倦虖叱吒,手苦於棰轡,身勞虖車輿,朝則冒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爲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爲風寒之所匽薄,數以耎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
夫廣廈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勤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欣欣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德,其樂豈街橛之間哉!休則俛仰屈伸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吸新吐故以練臧,專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養生,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鬆之壽,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祿其臻而社稷安矣。
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於宮館、囿池、戈獵之樂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
諸侯骨肉,莫親大王,大王於屬則子也,於位則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責加焉。
恩愛行義,纖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也。
”王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無惰,中尉其忠,數輔吾過。
”使謁者千秋賜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
其後復放縱自若。
郎中令山陽龔遂,忠厚剛毅,有大節,內諫爭於王,外責傅相,引經義,陳禍福,至於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過。
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愧人!”王嘗久與騶奴、宰人遊戲飲食,賞賜無度,遂入見王,涕泣膝行,左右侍御皆出涕。
王曰:“郎中令何爲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願賜清閒,竭愚!”王闢左右。
遂曰:“大王知膠西王所以爲無道亡乎?”王曰:“不知也。
”曰:“臣聞膠西王有諛臣侯得,王所爲似於桀、紂也,得以爲堯、舜也。
王說其諂諛,常與寢處,唯得所言,以至於是。
今大王親近羣小,漸漬邪惡所習,存亡之機,不可不慎也!臣請選郎通經有行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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