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屠維單閼正月,盡十月,不滿一年。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上之下
◎武德二年己卯、公元六一九年
春,正月,壬寅,王世充悉取隋朝顯官、名士爲太尉府官屬,杜淹、戴胄皆預焉。
胄,安陽人也。
隋將軍王隆帥屯衛將軍張鎮周、都水少監蘇世長等以山南兵始至東都。
王世充專總朝政,事無大小,悉關太尉府;臺省監署,莫不闃然。
世充立三牌於府門外,一求文學才識堪濟時務者,一求武勇智略能摧鋒陷敵者,一求身有冤滯擁抑不申者。
於是上書陳事者日有數百,世充悉引見,躬自省覽,殷勤慰諭,人人自喜,以爲言聽計從,然終無所施行。
下至士卒廝養,世充皆以甘言悅之,而實無恩施。
隋馬軍總管獨孤武都爲世充所親任,其從弟司隸大夫機與虞部郎楊恭慎、前勃海郡主簿孫師孝、步兵總管劉孝元、李儉、崔孝仁謀召唐兵,使孝仁說武都曰:“王公徒爲兒女之態以悅下愚,而鄙隘貪忍,不顧親舊,豈能成大業哉!圖識之文,應歸李氏,人皆知之。
唐起晉陽,奄有關內,兵不留行,英雄景附。
且坦懷待物,舉善責功,不念舊惡,據勝勢以爭天下,誰能敵之!吾屬託身非所,坐待夷滅。
今任管公兵近在新安,又吾之故人也,若遣間使召之,使夜造城下,吾曹共爲內應,開門納之,事無不集矣。
”武都從之。
事泄,世充皆殺之。
恭慎,達之子也。
癸卯,命秦王世民出鎮長春宮。
宇文化及攻魏州總管元寶藏,四旬不克。
魏徵往說之,丁未,寶藏舉州來降。
戊午,淮安王神通擊宇文化及於魏縣,化及不能抗,東走聊城。
神通拔魏縣,斬獲二千餘人,引兵追化及至聊城,圍之。
甲子,以陳叔達爲納言。
丙寅,李密所置伊州刺史張善相來降。
硃粲有衆二十萬,剽掠漢、淮之間,遷徙無常,攻破州縣,食其積粟未盡,復他適,將去,悉焚其餘資;又不務稼穡,民餒死者如積。
粲無可復掠,軍中乏食,乃教士卒烹婦人、嬰兒敢之,曰:“肉之美者無過於人,但使他國有人,何憂於餒!”隋著作佐郎陸從典、通事舍人顏愍楚,謫官在南陽,粲初引爲賓客,其後無食,闔家皆爲所敢。
愍楚,之推之子也。
又稅諸城堡細弱以供軍食,諸城堡相帥叛之。
淮安土豪楊士林、田瓚起兵攻粲,諸州皆應之。
粲與戰於淮源,大敗,帥餘衆數千奔菊潭。
士林家世蠻酋,隋末,士林爲鷹揚府校尉,殺郡官而據其郡。
既逐硃粲,己巳,帥漢東四郡遣使詣信州總管廬江王瑗請降,詔以爲顯州道行臺。
士林以瓚爲長史。
初,王世充既殺元、盧,慮人情未服,猶媚事皇泰主,禮甚謙敬。
又請爲劉太后假子,尊號曰聖感皇太后。
起上章灘,盡昭陽大淵獻,凡四年。
高祖文皇帝中開皇二十年(庚申,公元六零零年)
春,二月,熙州人李英林反。
三月,辛卯,以揚州總管司馬河內張衡爲行軍總管,帥步騎五萬討平之。
賀若弼復坐事下獄,上數之曰:“公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無上心太猛。
”既而釋之。
他日,上謂侍臣曰:“弼將伐陳,謂高熲曰:‘陳叔寶可平也。
不作高鳥盡、良弓藏邪?’熲雲‘必不然。
’及平陳,遽索內史,又索僕射。
我語熲曰:‘功臣正宜授勳官,不可預朝政。
’弼後語熲:‘皇太子於己,出口入耳,無所不盡。
公終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脈脈邪!’意圖廣陵,又圖荊州,皆作亂之地,意終不改也。

夏,四月,壬戌,突厥達頭可汗犯塞,詔命晉王廣、楊素出靈武道,漢王諒、史萬歲出馬邑道以擊之。
長孫晟帥降人爲秦州行軍總管,受晉王節度。
晟以突厥飲泉,易可行毒,因取諸藥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飲之多死,於是大驚曰:“天雨惡水,其亡我乎!”因夜遁。
晟追之,斬首千餘級。
史萬歲出塞,至大斤山,與虜相遇。
達頭遣使問:“隋將爲誰?”候騎報:“史萬歲也。
”突厥復問:“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騎曰:“是也。
”達頭懼而引去。
萬歲馳追百餘裏,縱擊,大破之,斬數千級;逐北,入磧數百里,虜遠遁而還。
詔遣長孫晟復還大利城,安撫新附。
達頭復遣其弟子俟利伐從磧東攻啓民,上又發兵助啓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磧。
啓民上表陳謝曰:“大隋聖人可汗憐養百姓,如天無不覆,地無不載。
染干如枯木更葉,枯骨更肉,千世萬世,常爲大隋典羊馬也。
”帝又遣趙仲卿爲啓民築金河、定襄二城。
秦孝王俊久疾,未能起,遣使奉表陳謝。
上謂其使者曰:“我戮力創茲大業,作訓垂範,庶臣下守之。
汝爲吾子,而欲敗之,不知何以責汝!”俊慚怖,疾遂篤,乃復拜俊上柱國;六月,丁丑,俊薨。
上哭之,數聲而止。
俊所爲侈麗之物,悉命焚之。
王府僚佐請立碑,上曰:“欲求名,一卷史書足矣,何用碑爲!若子孫不能保家,徒與人作鎮石耳!”俊子浩,崔妃所生也;庶子曰湛。
羣臣希旨,奏稱:“漢之慄姬子榮、郭後子強皆隨母廢,今秦王二子,母皆有罪,不合承嗣。
”上從之,以秦國官爲喪主。
初,上使太子勇參決軍國政事,時有損益,上皆納之。
勇性寬厚,率意任情,無矯飾之行。
上性節儉,勇嘗文飾蜀鎧,上見而不悅,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長者。
汝爲儲後,當以儉約爲先,乃能奉承宗廟。
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時復觀之以自警戒。
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時
起著雍困敦九月,盡重光單閼,凡三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上之中
◎貞觀二年戊子,公元六二八年
九月,丙午,初令致仕官位在本品之上。
上曰:“比見羣臣屢上表賀祥瑞,夫家給人足而無瑞,不害爲堯、舜;百姓愁怨而多瑞,不害爲桀、紂。
後魏之世,吏焚連理木,煮白雉而食之,豈足爲至治乎!”丁未,詔:“自今大瑞聽表聞,自外諸瑞,申所司而已。
”嘗有白鵲構巢於寢殿槐上,合歡如腰鼓,左右稱賀。
上曰:“我常笑隋煬帝好祥瑞。
瑞在得賢,此何足賀!”命毀其巢,縱鵲於野外。
天少雨,中書舍人李百藥上言:“往年雖出宮人,竊聞太上皇宮及掖庭宮人,無用者尚多,豈惟虛費衣食,且陰氣鬱積,亦足致旱。
”上曰:“婦人幽閉深宮,誠爲可愍。
灑掃之餘,亦何所用,宜皆出之,任求伉儷。
”於是遣尚書左丞戴胄、給事中洹水杜正倫於掖庭西門簡出之,前後所出三千餘人。
己未,突厥寇邊。
朝臣或請修古長城,發民乘堡障,上曰:“突厥災異相仍,頡利不懼而修德,暴虐滋甚,骨肉相攻,亡在朝夕。
朕方爲公掃清沙漠,安用勞民遠修障塞乎!”
壬申,以前司農卿竇靜爲夏州都督。
靜在司農,少卿趙元楷善聚斂,靜鄙之,對官屬大言曰:“隋煬帝奢侈重斂,司農非公不可;今天子節儉愛民,公何所用哉!”元楷大慚。
上問王珪曰:“近世爲國者益不及前古,何也?”對曰:“漢世尚儒術,宰相多用經術士,故風俗淳厚;近世重文輕儒,參以法律,此治化之所以益衰也。
”上然之。
冬,十月,御史大夫參預朝政安吉襄公杜淹薨。
交州都督遂安公壽以貪得罪,上以瀛州刺史盧祖尚才兼文武,廉平公直,徵入朝,諭以“交趾久不得人,須卿鎮撫。
”祖尚拜謝而出,既而悔之,辭以舊疾。
上遣杜如晦等諭旨曰:“匹夫猶敦然諾,奈何既許朕而復悔之!”祖尚固辭。
戊子,上覆引見,諭之,祖尚固執不可。
上大怒曰:“我使人不行,何以爲政!”命斬於朝堂,尋悔之。
他日,與侍臣論“齊文宣帝何如人?”魏徵對曰:“文宣狂暴,然人與之爭,事理屈則從之。
有前青州長史魏愷使於樑還,除光州長史,不肯行,楊遵彥奏之。
文宣怒,召而責之。
愷曰:‘文宣顧謂遵彥曰:‘其言有理,卿赦之。
’此其所長也。
”上曰:“然。
曏者盧祖尚雖失人臣之義,朕殺之亦爲太暴,由此言之,不如文宣矣!”命復其官廕。
徵狀貌不逾中人,而有膽略,善回人主意,每犯顏苦諫;或逢上怒甚,徵神色不移,上亦爲之霽威。
嘗謁告上冢,還,言於上曰:“人言陛下欲幸南山,外皆嚴裝已畢,而竟
起著雍涒灘四月,盡閼蒙單閼九月,凡七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下之下
◎貞觀二十二年戊申,公元六四八年
夏,四月,丁巳,右武候將軍樑建方擊鬆外蠻,破之。
初,巂州都督劉伯英上言:“鬆外諸蠻暫降復叛,請出師討之,以通西洱、天竺之道。
”敕建方發巴蜀十二州兵討之。
蠻酋雙舍帥衆拒戰,建方擊敗之,殺獲千餘人。
羣蠻震懾,亡竄山谷。
建方分遣使者諭以利害,皆來歸附,前後至者七十部,戶十萬九千三百,建方署其酋長蒙和等爲縣令,各統所部,莫不感悅。
因遣使詣西洱河,其帥楊盛大駭,具船將遁,使者曉諭以威信,盛遂請降。
其地有楊、李、趙、董等數十姓,各據一州,大者六百,小者二、三百戶,無大君長,不相統壹,語雖小訛,其生業、風俗,大略與中國同,自雲本皆華人,其所異者以十二月爲歲首。
己未,契丹辱紇主曲據帥衆內附。
以其地置玄州,以曲據爲刺史,隸營州都督府。
甲子,烏胡鎮將古神感將兵浮海擊高麗,遇高麗步騎五千,戰於易山,破之。
其夜,高麗萬餘人襲神感船,神感設伏,又破之而還。
初,西突厥乙毘咄陸可汗以阿史那賀魯爲葉護,居多邏斯水,在西州北千五百里,統處月、處密、始蘇、歌邏祿、失畢五姓之衆。
乙毘咄陸奔吐火羅,乙毘射匱可汗遣兵迫逐之,部落亡散。
乙亥,賀魯帥其餘衆數千帳內屬,詔處之於庭州莫賀城,拜左驍衛將軍。
賀魯聞唐兵討龜茲,請爲鄉導,仍從數十騎入朝。
上以爲昆丘道行軍總管,厚宴賜而遣之。
五月,庚子,右衛率長史王玄策擊帝那伏帝王阿羅那順,大破之。
初,中天竺王屍羅逸多兵最強,四天竺皆臣之,玄策奉使至天竺,諸國皆遣使入貢。
會屍羅逸多卒,國中大亂,其臣阿羅那順自立,發胡兵攻玄策;玄策帥從者三十人與戰,力不敵,悉爲所擒,阿羅那順盡掠諸國貢物。
玄策脫身宵遁,抵吐蕃西境,以書徵鄰國兵,吐蕃遣精銳千二百人、泥婆國遣七千餘騎赴之。
玄策與其副蔣師仁帥二國之兵,進至中天竺所居茶餺和羅城,連戰三日,大破之,斬首三千餘級,赴水溺死者且萬人。
阿羅那順棄城走,更收餘衆,還與師仁戰;又破之,擒阿羅那順。
餘衆奉其妃及王子,阻乾陀衛江,師仁進擊之,衆潰,獲其妃及王子,虜男女萬二千人。
於是天竺響震,城邑聚落降者五百八十餘所,俘阿羅那順以歸。
以玄策爲朝散大夫。
六月,乙丑,以白別部爲居延州。
癸酉,特進宋公蕭瑀卒,太常議諡曰“德”,尚書議諡曰“肅”。
上曰:“諡者,行之跡,當得其實,可諡曰貞褊公。
”子銳嗣,尚上女襄城公主。
上欲爲
起屠維單閼十一月,盡重光大荒落二月,凡一年有奇。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上
武德二年己卯,公元六一九年
十一月,己卯,劉武周寇浩州。
秦王世民引兵自龍門乘冰堅渡河,屯柏壁,與宋金剛相持。
時河東州縣,俘掠之餘,未有倉廩,人情恇擾,聚入城堡,征斂無所得,軍中乏食。
世民發教諭民,民聞世民爲帥而來,莫不歸附,自近及遠,至者日多,然後漸收其糧食,軍食以充。
乃休兵秣馬,唯令偏裨乘間抄掠,大軍堅壁不戰,由是賊勢日衰。
世民嘗自帥輕騎覘敵,騎皆四散,世民獨與一甲士登丘而寢。
俄而賊兵四合,初不之覺,會有蛇逐鼠,觸甲士之面,甲士驚寤,遂白世民,俱上馬,馳百餘步,爲賊所及,世民以大羽箭射殪其驍將,賊騎乃退。
李世勣欲歸唐,恐禍及其父,謀於郭孝恪。
孝恪曰:“吾新事竇氏,動則見疑,宜先立效以取信,然後可圖也。
”世勣從之。
襲王世充獲嘉,破之,多所俘獲,以獻建德,建德由是親之。
初,漳南人劉黑闥,少驍勇狡獪,與竇建德善,後爲羣盜,轉事郝孝德、李密、王世充。
世充以爲騎將,每見世充所爲,竊笑之。
世充使黑闥守新鄉,李世勣擊虜之,獻於建德。
建德署爲將軍,賜爵漢東公,常使將奇兵東西掩襲,或潛入敵境覘視虛實。
黑闥往往乘間奮擊,克獲而還。
十二月,庚申,上獵於華山。
於筠說永安王孝基急攻呂崇茂,獨孤懷恩請先成攻具,然後進,孝基從之。
崇茂求救於宋金剛,金剛遣其將善陽尉遲敬德、尋相將兵奄至夏縣。
孝基表裏受敵,軍遂大敗,孝基、懷恩、筠、唐儉及行軍總管劉世讓皆爲所虜。
敬德名恭,以字行。
上徵裴寂入朝,責其敗軍,下吏,既而釋之,寵待彌厚。
尉遲敬德、尋相將還澮州,秦王世民遣兵部尚書殷開山、總管秦叔寶等邀之於美良川,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
頃之,敬德、尋相潛引精騎援王行本於蒲阪,世民自將步騎三千,從間道夜趨安邑,邀擊,大破之,敬德、相僅以身免,悉俘其衆,復歸柏壁。
諸將鹹請與宋金剛戰,世民曰:“金剛懸軍深入,精兵猛將,鹹聚於是。
武周據太原,倚金剛爲擀蔽。
金剛軍無蓄積,以虜掠爲資,利在速戰。
我閉營養銳以挫其鋒,分兵汾、隰,衝其心腹。
彼糧盡計窮,自當遁走。
當待此機,未宜速戰。

永安壯王孝基謀逃歸,劉武周殺之。
李世勣復遣人說竇建德曰:“曹、戴二州,戶口完實,孟海公竊有其地,與鄭人外合內離;若以大軍臨之,指期可取。
既得海公,以臨徐、兗,河南可不戰而定也。
”建德以爲然,欲自將徇河南,先遣其行臺曹旦等將兵
起閼逢涒灘六月,盡柔兆閹茂八月,凡二年有奇。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下之上
◎武德七年甲申,公元六二四年
六月,辛丑,上幸仁智宮避暑。
辛亥,瀧州、扶州獠作亂,遣南尹州都督李光度等擊平之。
丙辰,吐谷渾寇扶州,刺史蔣善合擊走之。
壬戌,慶州都督楊文幹反。
初,齊王元吉勸太子建成除秦王世民,曰:“當爲兄手刃之!”世民從上幸元吉第,元吉伏護軍宇文寶於寢內,欲刺世民;建成性頗仁厚,遽止之。
元吉慍曰:“爲兄計耳,於我何有!”
建成擅募長安及四方驍勇二千餘人爲東宮衛士,分屯左、右長林,號長林兵。
又密使右虞侯率可達志從燕王李藝發幽州突騎三百,置宮東諸坊,欲以補東宮長上,爲人所告。
上召建成責之,流可達志於巂州。
楊文幹嘗宿衛東宮,建成與之親厚,私使募壯士送長安。
上將幸仁智宮,命建成居守,世民、元吉皆從。
建成使元吉就圖世民,曰:“安危之計,決在今歲!”又使郎將爾硃煥、校尉橋公山以甲遺文幹。
二人至幽州,上變,告太子使文幹舉兵,使表裏相應;又有寧州人杜鳳舉亦詣宮言狀。
上怒,託他事,手詔召建成,令詣行在。
建成懼,不敢赴。
太子舍人徐師謨勸之據城舉兵;詹事主簿趙弘智勸之貶損車服,屏從者,詣上謝罪,建成乃詣仁智宮。
未至六十里,悉留其官屬於毛鴻賓堡,以十餘騎往見上,叩頭謝罪,奮身自擲,幾至於絕。
上怒不解,是夜,置之幕下,飼以麥飯,使殿中監陳福防守,遣司農卿宇文穎馳召文幹。
穎至慶州,以情告之,文幹遂舉兵反。
上遣左武衛將軍錢九隴與靈州都督楊師道擊之。
甲子,上召秦王世民謀之,世民曰:“文幹豎子,敢爲狂逆,計府僚已應擒戮;若不爾,正應遣一將討之耳。
”上曰:“不然。
文幹事連建成,恐應之者衆。
汝宜自行,還,立汝爲太子。
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誅其子,當封建成爲蜀王。
蜀兵脆弱,它日苟能事汝,汝宜全之;不能事汝,汝取之易耳!”
上以仁智宮在山中,恐盜兵猝發,夜,帥宿衛南出山外,行數十里,東宮官屬將卒繼至者,皆令三十人爲隊,分兵圍守之。
明日,復還仁智宮。
世民既行,元吉與妃嬪更迭爲建成請,封德彝復爲之營解於外,上意遂變,復遣建成還京師居守。
惟責以兄弟不睦,歸罪於太子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天策兵曹參軍杜淹,並流於巂州。
挺,衝之子也。
初,洛陽既平,杜淹久不得調,欲求事建成。
房玄齡以淹多狡數,恐其教導建成,益爲世民不利,乃言於世民,引入天策府。
突厥寇代州之武周城,州兵擊破之。
秋,七月,己巳,苑君璋以突厥寇
起重光赤奮若,盡昭陽單閼三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中之中
◎貞觀十五年辛丑,公元六四一年
春,正月,甲戌,以吐蕃祿東贊爲右衛大將軍。
上嘉祿東贊善應對,以琅邪公主外孫段氏妻之。
辭曰:“臣國中自有婦,父母所聘,不可棄也。
且贊普未得謁公主,陪臣何敢先娶!”上益賢之,然欲撫以厚恩,竟不從其志。
丁丑,命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持節送文成公主於吐蕃。
贊普大喜,見道宗,儘子婿禮,慕中國衣服、儀衛之美,爲公主別築城郭宮室而處之,自服紈綺以見公主。
其國人皆以赭塗面,公主惡之,贊普下令禁之;亦漸革其猜暴之性,遣子弟入國學,受《詩》、《書》。
乙亥,突厥侯利苾可汗始帥部落濟河,建牙於故定襄城,有戶三萬,勝兵四萬,馬九萬匹,仍奏言:“臣非分蒙恩,爲部落之長,願子子孫孫爲國家一犬,守吠北門。
若薛延陀侵逼,請從家屬入長城。
”詔許之。
上將幸洛陽,命皇太子監國,留右僕射高士廉輔之。
辛巳,行及溫湯,衛士崔卿、刁文懿憚於行役,冀上驚而止,乃夜射行宮,矢及寢庭者五;皆以大逆論。
三月,戊辰,幸襄城宮,地既煩熱,復多毒蛇;庚午,罷襄城宮,分賜百姓,免閻立德官。
夏,四月,辛卯朔,詔以來年二月有事於泰山。
上以近世陰陽雜書,訛僞尤多,命太常博士呂才與諸術士刊定可行者,凡四十七卷。
己酉,書成,上之;才皆爲之敘,質以經史。
其敘《宅經》,以爲:“近世巫覡妄分五姓,如張、王爲商,武、庾爲羽,似取諧韻;至於以柳爲宮,以趙爲角,又復不類。
或同出一姓,分屬宮商;或複姓數字,莫辨徵羽。
此則事不稽古,義理乖僻者也。
”敘《祿命》,以爲:“祿命之書,多言或中,人乃信之。
然長平坑卒,未聞共犯三刑;南陽貴士,何必俱當六合!今亦有同年同祿而貴賤懸殊,共命共胎而壽夭更異。
按魯莊公法應貧賤,又尪弱短陋,惟得長壽;秦始皇法無官爵,縱得祿,少奴婢,爲人無始有終;漢武帝、後魏孝文帝皆法無官爵;宋武帝祿與命並當空亡,唯宜長子,雖有次子,法當早夭;此皆祿命不驗之著明者也。
”其敘《葬》,以爲:“《孝經》雲:‘卜其宅兆而安厝之。
’蓋以窀穸既終,永安體魄,而朝市遷變,泉石交侵,不可前知,故謀之龜筮。
近代或選年月,或相墓田,以爲一事失所,禍及死生。
按《禮》,天子、諸侯、大夫葬皆有月數。
是古人不擇年月也。
《春秋》:‘九月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
’是不擇日也。
鄭葬簡公,司墓之室當路,毀之則朝而窆,不毀則日中而窆,子產不
起玄黓執徐,盡強圉作噩四月,凡五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上之下
◎貞觀六年壬辰,公元六三二年
春,正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癸酉,靜州獠反,將軍李子和討平之。
文武官復請封禪,上曰:“卿輩皆以封禪爲帝王盛事,朕意不然。
若天下乂安,家給人足,雖不封禪,庸何傷乎!昔秦始皇封禪,而漢文帝不封禪,後世豈以文帝之賢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掃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巔,封數尺之土,然後可以展其誠敬乎!”羣臣猶請之不已,上亦欲從之,魏徵獨以爲不可。
上曰:“公不欲朕封禪者,以功未高邪?”曰:“高矣。
”“德未厚邪?”曰:“厚矣。
”“中國未安邪?”曰:“安矣。
”“四夷未服邪?”曰:“服矣。
”“年穀未豐邪?”曰:“豐矣。
”“符瑞未至邪?”曰:“至矣。
”然則何爲不可封禪?”對曰:“陛下雖有此六者,然承隋末大亂之後,戶口未復,倉廩尚虛,而車駕東巡,千乘萬騎,其供頓勞費,未易任也。
且陛下封禪,則萬國鹹集,遠夷君長,皆當扈從;今自伊、洛以東至於海、岱,煙火尚希,灌莽極目,此乃引戎狄入腹中,示之以虛弱也。
況賞賚不貲,未厭遠人之望;給復連年,不償百姓之勞;崇虛名而受實害,陛下將焉用之!”會河南、北數州大水,事遂寢。
上將幸九成宮,通直散騎常侍姚思廉諫。
上曰:“朕有氣疾,暑輒頓劇,往避之耳。
”賜思廉絹五十匹。
監察御史馬週上疏,以爲:“東宮在宮城之中,而大安宮乃在宮城之西,制度比於宸居,尚爲卑小,於四方觀聽,有所不足。
宜增修高大,以稱中外之望。
又,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視膳。
今九成宮去京師三百餘裏,太上皇或時思念陛下,陛下何以赴之?又,車駕此行,欲以避暑;太上皇尚留暑中,而陛下獨居京處,溫清之禮,竊所未安。
今行計已成,不可復止,願速示返期,以解衆惑。
又,王長通、白明達皆樂工,韋槃提、斛斯正止能調馬,縱使技能出衆,正可賚之金帛,豈得超授官爵,鳴玉曳履,與士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臣竊恥之。
”上深納之。
上以新令無三師官,二月,丙戌,詔特置之。
三月,戊辰,上幸九成宮。
庚午,吐谷渾寇蘭州,州兵擊走之。
長樂公主將出降,上以公主皇后所生,特愛之,敕有司資送倍於永嘉長公主。
魏徵諫曰;“昔漢明帝欲封皇子,曰:‘我子豈得與先帝子比!’皆令半楚、淮陽。
今資送公主,倍於長主,得無異於明帝之意乎!”上然其言,入告皇后。
後嘆曰:“妾亟聞陛下稱重魏徵,不知其故,今觀其引禮義以抑人主之情,乃知真社稷之臣也
起柔兆閹茂九月,盡著雍困敦七月,凡二年。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下之下
◎武德九年丙戌,公元六二六年
九月,突厥頡利獻馬三千匹,羊萬口;上不受,但詔歸所掠中國戶口,徵溫彥博還朝。
丁未,上引諸衛將卒習射於顯德殿庭,諭之曰:“戎狄侵盜,自古有之,患在邊境少安,則人主逸遊忘戰,是以寇來莫之能御。
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築苑,專習弓矢,居閒無事,則爲汝師,突厥入寇,則爲汝將,庶幾中國之民可以少安乎!”於是日引數百人教射於殿庭,上親臨試,中多者賞以弓、刀、帛,其將帥亦加上考。
羣臣多諫曰:“於律,以兵刃至御在所者絞。
今使卑碎之人張弓挾矢於軒陛之側,陛下親在其間,萬一有狂夫竊發,出於不意,非所以重社稷也。
”韓州刺史封同人詐乘驛馬入朝切諫。
上皆不聽,曰:“王者視四海如一家,封域之內,皆朕赤子,朕一一推心置其腹中,奈何宿衛之士亦加猜忌乎!”由是人思自勵,數年之間,悉爲精銳。
上嘗言:“吾自少經略四方,頗知用兵之要,每觀敵陳,則知其強弱,常以吾弱當其強,強當其弱。
彼乘吾弱,逐奔不過數十百步,吾乘其弱,必出其陳後反擊之,無不潰敗,所以取勝,多在此也。

己酉,上面定勳臣長孫無忌等爵邑,命陳叔達於殿下唱名示之,且曰:“朕敘卿等勳賞或未當,宜各自言。
”於是諸將爭功,紛紜不已。
淮安王神通曰:“臣舉兵關西,首應義旗,今房玄齡,杜如晦等專弄刀筆,功居臣上,臣竊不服。
”上曰:“義旗初起,叔父雖首唱舉兵,蓋亦自營脫禍。
及竇建德吞噬山東,叔父全軍覆沒;劉黑闥再合餘燼,叔父望風奔北。
玄齡等運籌帷幄,坐安社稷,論功行賞,固宜居叔父之先。
叔父,國之至親,朕誠無所愛,但不可以私恩濫與勳臣同賞耳!”諸將乃相謂曰:“陛下至公,雖淮安王尚無所私,吾儕何敢不安其分。
”遂皆悅服。
房玄齡嘗言:“秦府舊人未遷官者,皆嗟怨曰:‘吾屬奉事左右,幾何年矣!今除官,返出前宮、齊府人之後。
’”上曰:“王者至公無私,故能服天下之心。
朕與卿輩日所衣食,皆取諸民者也。
故設官分職,以爲民也,當擇賢才而用之,豈以新舊爲先後哉!必也新而賢,舊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舊乎!今不論其賢不肖而直言嗟怨,豈爲政之體乎!”
詔:“民間不得妄立妖祠。
自非卜筮正術,其餘雜佔,悉從禁絕。

上於弘文殿聚四部書二十餘萬卷,置弘文館於殿側,精選天下文學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歐陽詢、蔡允恭、蕭德言等,以本官兼學士,令更日宿直,聽朝之隙,引入內殿,講論前言往行,商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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