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者日以疏,來者日已親。
出郭門直視,但見丘與墳。
古墓犁爲田,松柏摧爲薪。
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
思還故里閭,欲歸道無因。
【上篇】
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捲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併吞八荒之心。
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具;外連衡而鬥諸侯。
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襄蒙故業,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爲一。
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離衡,兼韓、魏、燕、楚、齊、趙、宋、衛、中山之衆。
於是六國之士,有甯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爲之謀,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吳起、孫臏、帶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倫制其兵。
嘗以十倍之地,百萬之衆,叩關而攻秦。
秦人開關延敵,九國之師,逡巡而不敢進。
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
於是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
秦有餘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
強國請服,弱國入朝。
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之日淺,國家無事。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週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爲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繫頸,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餘里。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
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殺豪傑,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爲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後踐華爲城,因河爲池,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淵,以爲固。
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爲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
始皇既沒,餘威震於殊俗。
然陳涉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將數百之衆,轉而攻秦,斬木爲兵,揭竿爲旗,天下雲集響應,贏糧而景從。
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
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也;鋤耰棘矜,非銛於鉤戟長鎩也;謫戍之衆,非抗於九國之師也;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時之士也。
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何也?試使山東之國
楚使子虛使於齊,齊王悉發境內之士,備車騎之衆,與使者出畋。
畋罷,子虛過詫烏有先生,而亡是公存焉。
坐定,烏有先生問曰:「今日畋樂乎?」子虛曰:「樂。」「獲多乎?」曰:「少。」「然則何樂?」對曰:「僕樂齊王之欲夸僕以車騎之衆,而僕對以雲夢之事也。」曰:「可得聞乎?」
子虛曰:「可。
王車駕千乘,選徒萬騎,畋於海濱,列卒滿澤,罘網彌山。
掩兔轔鹿,射麋腳麟,騖於鹽浦,割鮮染輪。
射中獲多,矜而自功,顧謂僕曰:『楚亦有平原廣澤遊獵之地饒樂若此者乎?楚王之獵孰與寡人乎?』僕下車對曰:『臣,楚國之鄙人也,幸得宿衛十有餘年,時從出遊,遊於後園,覽於有無,然猶未能徧覩也,又焉足以言其外澤者乎?』齊王曰:『雖然,略以子之所聞見而言之。
』」
「僕對曰:『唯唯。
臣聞楚有七澤,嘗見其一,未覩其餘也。
臣之所見,蓋特其小小者耳,名曰雲夢。
雲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
其山則盤紆岪鬱,隆崇𡷏崒;岑崟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干青雲;罷池陂陁,下屬江河。
其土則丹青赭堊,雌黃白坿,錫碧金銀,衆色炫耀,照爛龍鱗。
其石則赤玉玫瑰,琳瑉昆吾,瑊玏玄厲,碝石碔砆。
其東則有蕙圃蘅蘭,茝若射干,𦲄藭菖蒲,江離蘪蕪,諸柘巴且。
其南則有平原廣澤,登降阤靡,案衍壇曼,緣以大江,限以巫山。
其高燥則生葴菥苞荔,薜莎青薠。
其埤濕則生藏莨蒹葭,東蘠彫胡,蓮藕觚蘆,菴䕡軒芋。
衆物居之,不可勝圖。
其西則有湧泉清池,激水推移,外發芙蓉蔆華,內隱鉅石白沙。
其中則有神龜蛟鼉,瑇瑁鱉黿。
其北則有陰林巨樹,楩柟豫樟,桂椒木蘭,蘗離朱楊。
樝棃梬栗,橘柚芬芳。
其上則有赤猿玃猱,鵷鶵孔鸞,騰遠射干。
其下則有白虎玄豹,蟃蜒貙犴,兕象野犀,窮奇獌狿。」
「『於是乎乃使專諸之倫,手格此獸。
楚王乃駕馴駮之駟,乘彫玉之輿,靡魚鬚之橈旃,曳明月之珠旗,建干將之雄戟,左烏號之彫弓,右夏服之勁箭;陽子驂乘,孅阿爲御,案節未舒,即陵狡獸。
蹴蛩蛩,轔距虛,軼野馬,𨎥騊駼,乘遺風,射游騏,鯈眒倩浰,雷動猋至,星流霆擊。
弓不虛發,中必決眥,洞胸達掖,絕乎心繫,獲若雨獸,揜草蔽地。
於是楚王乃弭節徘徊,翱翔容與。
覽乎陰林,觀壯士之暴怒,與猛獸之恐懼,徼𠫷受詘,殫覩衆物之變態。」
「『於是鄭女曼姬,被阿緆,揄紵縞,雜纖羅,垂霧縠,襞積褰縐,紆徐委曲,鬱橈谿谷;衯衯裶裶,揚袘戌削,蜚襳垂髾;扶輿猗靡,翕呷萃蔡;下靡蘭蕙,上拂羽蓋;錯翡翠之威蕤,繆繞玉綏;眇眇忽忽,
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則失矣,齊亦未爲得也。
夫使諸侯納貢者,非爲財幣,所以述職也;封疆畫界者,非爲守禦,所以禁淫也。
今齊列爲東藩而外私肅慎,捐國踰限,越海而田,其於義固未可也。
且二君之論,不務明君臣之義,正諸侯之禮,徒事爭於遊戲之樂,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揚名發譽,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
「且夫齊楚之事又烏足道乎!君未覩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
終始灞滻,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委蛇,經營乎其內。
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東西南北,馳騖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經乎桂林之中,過乎泱漭之野。
汨乎混流,順阿而下,赴隘陜之口,觸穹石,激堆埼,怫乎暴怒,洶涌滂湃;滭弗滵汨,偪側泌瀄;橫流逆折,轉騰潎洌,滂濞沆溉。
穹隆雲橈,宛潬膠戾,踰波趨浥,莅莅下瀨;批巖衝擁,犇揚滯沛;臨坻注壑,瀺灂霣墜;沉沉隱隱,砰磅訇磕;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馳波跳沫,汨㴔漂疾;悠遠長懷,寂漻無聲,肆乎永歸。
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徊,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
「於是乎蛟龍赤螭,䱎䲛漸離,鰅鱅鰬魠,禺禺魼鰨;揵鰭掉尾,振鱗奮翼,潛處乎深巖。
魚鱉讙聲,萬物衆夥;明月珠子,的皪江靡;蜀石黃碝,水玉磊砢;磷磷爛爛,采色澔汗,叢積乎其中。
鴻鷫鵠鴇,鴐鵞屬玉,交精旋目,煩鶩庸渠,箴疵鵁盧,羣浮乎其上。
汎淫泛濫,隨風澹淡,與波搖蕩,掩薄水渚,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於是乎崇山矗矗,巃嵸崔嵬;深林巨木,嶄巖嵾嵳。
九嵕嶻嶭,南山峩峩;巖阤甗錡,嶊崣崛崎。
振溪通谷,蹇產溝瀆,谽呀豁閕,阜陵別隝。
崴嵬嵔廆,丘虛堀礨,隱轔鬱㠥,登降陁靡。
陂池貏豸,沇溶淫鬻,散渙夷陸;亭皋千里,靡不被築。
掩以綠蕙,被以江蘺,糅以蘪蕪,雜以留夷;布結縷,攢戾莎;揭車蘅蘭,槀本射干;茈薑蘘荷,葴持若蓀;鮮支黃礫,蔣芧青薠;布濩閎澤,延蔓太原。
離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郁郁菲菲;衆香發越,肸蠁布寫,𦖈薆咇茀。
「於是乎周覽泛觀,縝紛軋芴,芒芒怳忽,視之無端,察之無涯。
日出東沼,入乎西陂。
其南則隆冬生長,涌水躍波;其獸則㺎旄貘犛,沈牛麈麋;赤首圜題,窮奇象犀。
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涉冰揭河;其獸則麒麟角端,騊駼橐駝,蛩蛩驒騱,駃騠驢騾。
「於是乎離宮別館,彌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閣;華榱璧璫,輦道纚屬;步櫩周流,長途中宿。
夷嵕築堂,累臺增成,巖窔洞房。
俯杳眇而無
秋風起兮白雲飛,
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蘭有秀兮菊有芳,
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船兮濟汾河,
橫中流兮揚素波。
簫鼓鳴兮發棹歌,
歡樂極兮哀情多。
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作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子墨子謂公尚過曰:「子觀越王之志何若?意越王將聽吾言,用我道,則翟將往,量腹而食,度身而衣,自比於羣臣,奚能以封爲哉?……」
一朝別後,二地相懸。
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
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
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繫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依欄杆。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
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
六月三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紅似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
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
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
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爲女來我做男。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
裁爲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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