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杨粤,置戍卒焉。
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
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
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
杨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
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
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
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
发之不顺,行者深恐,有背畔之心。
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
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
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已也。
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
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
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
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
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
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
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
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
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布渠答,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岁。
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
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
皆赐高爵,复其家。
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
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
其亡夫若妻者,县官买与之。
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
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
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
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
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
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
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
金生砂砾,珠出蚌泥。
叹兹窈窕,产于卑微。
盼倩淑丽,皓齿蛾眉。
玄发光润,领如螬蛴。
纵横接发,叶如低葵。
修长冉冉,硕人其颀。
绮袖丹裳,蹑蹈丝扉。
盘跚蹴蹀,坐起昂低。
和畅善笑,动扬朱唇。
都冶武媚,卓砾多姿。
精慧小心,趋事若飞。
中馈裁割,莫能双追。
关雎之洁,不陷邪非。
察其所履,世之鲜希。
宜作夫人,为众女师。
伊何尔命,在此贱微!
代无樊姬,楚庄晋妃。
感昔郑季,平阳是私。
故因锡国,历尔邦畿。
虽得嬿婉,舒写情怀。
寒雪翩翩,充庭盈阶。
兼裳累镇,展转倒颓。
昒昕将曙,鸡鸣相催。
饬驾趣严,将舍尔乖。
蒙冒蒙冒,思不可排。
停停沟侧,噭噭青衣。
我思远逝,尔思来追。
明月昭昭,当我户扉。
条风狎猎,吹予床帷。
河上逍遥,徙倚庭阶。
南瞻井柳,仰察斗机。
非彼牛女,隔于河维。
思尔念尔,惄焉且饥。
秦嘉妻徐淑答书曰:
知屈圭璋,应奉岁使,策名王府,观国之光,虽失高素皓然之业,亦是仲尼执鞭之操也,自初承问,心原东还,迫疾惟宜抱叹而已,日月已尽,行有伴例,想严庄已办,发迈在近,谁谓宋远,企予望之,室迩人遐,我劳如何,深谷逶迤,而君是涉,高山岩岩,而君是越,斯亦难矣,长路悠悠,而君是践,冰霜惨烈,而君是履,身非形影,何得动而辄俱,体非比目,何得同而不离,于是咏萱草之喻,以消两家之恩,割今者之恨,以待将来之欢,今适乐土,优游京邑,观王都之壮丽,察天下之珍妙,得无目玩意移,往而不能出耶。
 
孔子闲居,子夏侍。
子夏曰:「敢问《诗》云:『凯弟君子,民之父母』,何如斯可谓民之父母矣?」孔子曰:「夫民之父母乎,必达于礼乐之原,以致五至,而行三无,以横于天下。
四方有败,必先知之。
此之谓民之父母矣。」
子夏曰:「民之父母,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谓『五至』?」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
诗之所至,礼亦至焉。
礼之所至,乐亦至焉。
乐之所至,哀亦至焉。
哀乐相生。
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志气塞乎天地,此之谓五至。」
子夏曰:「五至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谓三无?」孔子曰:「无声之乐,无体之礼,无服之丧,此之谓三无。」子夏曰:「三无既得略而闻之矣,敢问何诗近之?」孔子曰:「『夙夜其命宥密』,无声之乐也。
『威仪逮逮,不可选也』,无体之礼也。
『凡民有丧,匍匐救之』,无服之丧也。」
子夏曰:「言则大矣!美矣!盛矣!言尽于此而已乎?」孔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之服之也,犹有五起焉。」子夏曰:「何如?」子曰:「无声之乐,气志不违;无体之礼,威仪迟迟;无服之丧,内恕孔悲。
无声之乐,气志既得;无体之礼,威仪翼翼;无服之丧,施及四国。
无声之乐,气志既从;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无服之丧,以畜万邦。
无声之乐,日闻四方;无体之礼,日就月将;无服之丧,纯德孔明。
无声之乐,气志既起;无体之礼,施及四海;无服之丧,施于孙子。」
子夏曰:「三王之德,参于天地,敢问:何如斯可谓参于天地矣?」孔子曰:「奉三无私以劳天下。」子夏曰:「敢问何谓三无私?」孔子曰:「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
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此之谓三无私。
其在《诗》曰:『帝命不违,至于汤齐。
汤降不迟,圣敬日齐。
昭假迟迟,上帝是祗。
帝命式于九围。
』是汤之德也。
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
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
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
天降时雨,山川出云。
其在《诗》曰:『嵩高惟岳,峻极于天。
惟岳降神,生甫及申。
惟申及甫,惟周之翰。
四国于蕃,四方于宣。
』此文武之德也。
三代之王也,必先令闻,《诗》云:『明明天子,令闻不已。
』三代之德也。
『弛其文德,协此四国。
』大王之德也。」子夏蹶然而起,负墙而立曰:「弟子敢不承乎!」
登陂阤之长阪兮,坌入曾宫之嵯峨。
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
岩岩深山之谾谾兮,通谷𧯆乎𧮰谺。
汩淢噏习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
观众树之蓊𫉁兮,览竹林之榛榛。
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
弭节容与兮,历吊二世。
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埶。
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
呜呼哀哉!
操行之不得兮,
墓芜秽而不修兮,
魂亡归而不食。
敻邈绝而不齐兮,
弥久远而愈佅。
精罔阆而飞扬兮,
拾九天而永逝。
呜呼哀哉!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
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
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
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国富而粟多也。
夫富国多粟生于农,故先王贵之。
凡为国之急者,必先禁末作文巧,末作文巧禁则民无所游食,民无所游食则必农。
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
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
是以先王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农事。
今为末作奇巧者,一日作而五日食。
农夫终岁之作,不足以自食也。
然则民舍本事而事末作。
舍本事而事末作,则田荒而国贫矣。
凡农者月不足而岁有余者也,而上征暴急无时,则民倍贷以给上之征矣。
耕耨者有时,而泽不必足,则民倍贷以取庸矣。
秋籴以五,春粜以束,是又倍贷也。
故以上之证而倍取于民者四,关市之租,府库之征粟十一,厮舆之事,此四时亦当一倍贷矣。
夫以一民养四主,故逃徙者刑而上不能止者,粟少而民无积也。
嵩山之东,河汝之间,蚤生而晚杀,五谷之所蕃孰也,四种而五获。
中年亩二石,一夫为粟二百石。
今也仓廪虚而民无积,农夫以粥子者,上无术以均之也。
故先王使农、士、商、工四民交能易作,终岁之利无道相过也。
是以民作一而得均。
民作一则田垦,奸巧不生。
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
奸巧不生则民治。
富而治,此王之道也。
不生粟之国亡,粟生而死者霸,粟生而不死者王。
粟也者,民之所归也;粟也者,财之所归也;粟也者,地之所归也。
粟多则天下之物尽至矣。
故舜一徙成邑,二徙成都,参徙成国。
舜非严刑罚重禁令,而民归之矣,去者必害,从者必利也。
先王者善为民除害兴利,故天下之民归之。
所谓兴利者,利农事也;所谓除害者,禁害农事也。
农事胜则入粟多,入粟多则国富,国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虽变俗易习、驱众移民,至于杀之,而民不恶也。
此务粟之功也。
上不利农则粟少,粟少则人贫,人贫则轻家,轻家则易去、易去则上令不能必行,上令不能必行则禁不能必止,禁不能必止则战不必胜、守不必固矣。
夫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战不必胜,守不必固,命之曰寄生之君。
此由不利农少粟之害也。
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务,有人之涂,治国之道也。
自天子达于庶人,好恶哀乐,其修一也,丰约劳佚,各有其制。
上足以备礼,下足以备乐,夫是谓大道。
天下国家一体也,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民为手足。
下有忧民,则上不尽乐;下有饥民,则上不备膳;下有寒民,则上不具服。
徒跣而垂旒,非礼也。
故足寒伤心,民寒伤国。
政有三品:王者之政化之,霸者之政威之,强者之政胁之,夫此三者各有所施,而化之为贵矣。
夫化之不变而后威之,威之不变而后胁之,胁之不变而后刑之;夫至于刑者,则非王者之所得已也。
是以圣王先德教而后刑罚,立荣耻而明防禁;崇礼义之节以示之,贱货利之弊以变之;修近理内政橛机之礼,壹妃匹之际;则莫不慕义礼之荣,而恶贪乱之耻。
其所由致之者,化使然也。
季孙问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曰:「
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
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风必偃。」言明其化而已矣,治国有二机,刑德是也;王者尚其德而布其刑,霸者刑德并凑,强国先其刑而后德。
夫刑德者,化之所由兴也。
德者,养善而进阙者也;刑者,惩恶而禁后者也;故德化之崇者至于赏,刑罚之甚者至于诛;夫诛赏者,所以别贤不肖,而列有功与无功也。
故诛赏不可以缪,诛赏缪则善恶乱矣。
夫有功而不赏,则善不劝,有过而不诛,则恶不惧,善不劝而能以行化乎天下者,未尝闻也。
书曰:『毕协赏罚』,此之谓也。
水浊则鱼困,令苛则民乱,城峭则必崩,岸竦则必陁。
故夫治国,譬若张琴,大弦急则小弦绝矣,故曰急辔御者非千里御也。
有声之声,不过百里,无声之声,延及四海;故禄过其功者损,名过其实者削,情行合而民副之,祸福不虚至矣。
诗云:「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此之谓也。
公叔文子为楚令尹三年,民无敢入朝,公叔子见曰:「严矣。」文子曰:「朝廷之严也,宁云妨国家之治哉?」公叔子曰:「严则下喑,下喑则上聋,聋喑不能相通,何国之治也?顺针缕者成帷幕,合升斗者实仓廪,并小流而成江海;明主者有所受命而不行,未尝有所不受也。」
卫灵公谓孔子曰:「有语寡人为国家者,谨之于庙堂之上而国家治矣,其可乎?」孔子曰:「可。
爱人者,则人爱之;恶人者,则人恶之;知得之己者,亦知得之人;所谓不出于环堵之室而知天下者,知反之己者也。」
子贡问治民于孔子,孔子曰:「懔懔焉如以腐索御奔马。」子贡曰:「何其畏也!」孔子曰:「夫通达之国皆人也,以道导之,则吾畜也;不以道导之,则吾雠也,若何而毋畏?」
齐桓公谓管仲曰:「吾欲举事于国,昭然如日月,无愚夫愚妇皆曰善,可乎?」仲曰:「可。
然非圣人之道。」桓公曰:「何也?」对曰:「夫短绠不可以汲深井,知鲜不可以与圣人言,慧士可与辨物,智士可与辨无方,圣人可与辨神明;夫圣人之所为,非众人之所及也。
民知十己,
夫明镜所以照形,往古所以知今。
夫知恶往古之所以危亡,而不袭蹈其所以安存者,则无异乎却行而求逮于前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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