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嚴在靈隱西壁。
山下有石,狀若筍形,圓削卓立,高可百尺,巑岏秀潤,凌空插雲。
更喜四顧山巒,若層花吐萼,皺縠迭浪,巍峨曲折,穿幽透深。
林木合抱,皆自巖竇拔起,不土而生。
舊傳此山韞玉,故腴潤若此。
但山石間水跡波紋,不知何爲有之,亦不知有自何時,豈滄海桑田說也?更愛前後石壁,唐宋遊人題名甚多。
進此有楓林塢,秋色變幻,種種奇觀,窈窕崎嶇,不勝騰涉矣。
時當把酒鯨吞,倚雲長嘯,使山谷駭應,增我濟勝之力數倍。
秋風雁來,惟水草空闊處,擇爲棲止。
湖上三塔基址,草豐沙闊,雁多羣呼下集,作解陣息所。
攜舟夜坐,時聽爭棲競啄,影亂湖煙,宿水眠雲,聲悽夜月,基畔嚦嚦嘹嘹,秋聲滿耳,聽之黯然。
不覺一夜西風,使山頭樹冷浮紅。
湖岸露寒生白矣!此聽不悅人耳,惟幽賞者能共之。
若彼聽雞聲而起舞,聽鵲聲而感變者,是皆世上有心人也,我則無心。
茶以雪烹,味更清冽,所謂半天河水是也。
不受塵垢,幽人啜此,足以破寒。
時乎南窗日暖,喜無觱髮惱人,靜展古人畫軸,如《風雪歸人》、《江天雪桌》、《溪山雪竹》、《關心雪運》等圖,即假對真,以觀古人摹擬筆趣。
要知世景畫圖,俱屬造化機局,即我把圖,是人玩景,對景觀我,謂非我在景中?千古塵緣,孰爲真假,當就圖畫中了悟。
老人畏寒,不涉世故,時山居曝背,茅檐看梅初放,鄰友善談,炙?共食,令說宋江最妙回數,歡然撫掌,不覺日暮。
吾觀道左豐碑,人間銘頌,是亦《水滸傳》耳,豈果真實不虛故說?更惜未必得同此傳,世傳人口。
雪夜偶宿禪林,從僧擁爐,旋摘山芋,煨剝入口,味較世中美甚,欣然一飽。
因問僧曰:“有爲是禪,無爲是禪,有無所有,無非所無,是禪乎?”僧曰:“子手執芋是禪,更從何問?”餘曰:“何芋是禪?”僧曰:“芋在子手,有耶?無耶?謂有何有?謂無何無?有無相滅,是爲真空非空,非非空空無所空,是名曰禪。
執空認禪,又著實相,終不悟禪。
此非精進力到,得慧根緣,未能頓覺。
子喝觀芋乎?芋不得火,口不可食,火功不到,此芋猶生。
須火到芋熟,方可就齒舌消滅。
是從有處歸無,芋非火熟,子能生嚼芋乎?芋相終在不滅,手芋嚼盡,謂無非無,無從有來,謂有非有,有從無滅。
子手執芋,今著何處?”餘時稽首慈尊,禪從言下喚醒。
畫中春郊走馬,秋溪把釣,策蹇尋梅,莫不以朱爲衣色,豈果無爲哉?似欲妝點景象,與時相宜,有超然出俗之趣。
且衣朱而遊者,亦非常客,故三冬披紅氈衫,裹以氈,跨一黑驢,禿髮童子挈尊相隨。
踏雪溪山,尋梅林壑,忽得梅花數株,便欲傍梅席地,浮觴劇飲,沉醉酣然,梅香撲袂,不知身爲花中之我,亦忘花爲目中景也。
然尋梅之蹇,扣角之犢,去長安車馬,何涼涼卑哉?且爲衆嗤,究竟倖免覆轍。
三茅乃郡城內山高處,襟帶江湖,爲勝覽最歡喜地。
時乎積雪初晴,疏林開爽,江空漠漠寒煙,山回重重雪色。
江帆片片,風度銀梭,村樹幾家,影寒玉瓦。
山徑人跡板橋,客路車翻縞帶。
樵歌凍壑,漁釣冰蓑。
目極去鳥歸雲,感我遠懷無際。
時得僧茶烹雪,村酒浮香,坐傍幾樹梅花,助人清賞更劇。
兩山種茶頗蕃,仲冬花發,若月籠萬樹,每每入山尋茶勝處,對花默共色笑,忽生一種幽香,深可人意。
且花白若剪雲綃,心黃儼抱檀屑,歸折數枝,插觚爲供,枝梢苞萼,顆顆俱開,足可一月清玩。
更喜香沁枯腸,色憐青眼,素豔寒芳,自與春風姿態迥隔。
幽閒佳客,孰過於君?
除夕,惟杭城居民家戶架柴燔燎,火光燭天,撾鼓鳴金,放炮起火,謂之鬆盆。
無論他處無敵,即杭之鄉村,亦無此勝。
斯時抱幽趣者,登吳山高曠,就南北望之,紅光萬道,炎焰火雲,巷巷分岐,光爲界隔。
聒耳聲喧,震騰遠近,觸目星丸,錯落上下,此景是大奇觀。
幽立高空,俯眺囂雜,覺我身在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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