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屠维作噩,尽重光大渊献,凡三年。
高祖文皇帝上之上开皇九年(己酉,公元五八九年)
春,正月,乙丑朔,陈主朝会群臣,大雾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陈主昏睡,至晡时乃寤。
是日,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济江。
先是弼以老马多买陈船而匿之,买弊船五六十艘,置于渎内。
陈人觇之,以为内国无船。
弼又请缘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广陵,于是大列旗帜,营幕被野,陈人以为隋兵大至,急发兵为备,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
又使兵缘江时猎,人马喧噪。
故弼之济江,陈人不觉。
韩擒虎将五百人自横江宵济采石,守者皆醉,遂克之。
晋王广帅大军屯六合镇桃叶山。
丙寅,采石戍主徐子建驰启告变;丁卯,召公卿入议军旅。
戊辰,陈主下诏曰:“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
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
”以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帅舟师出白下,散骑常侍皋文奏将兵镇南豫州。
重立赏格,僧、尼、道士,尽令执役。
庚午,贺若弼攻拔京口,执南徐州刺史黄恪。
弼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士于民间酤酒者,弼立斩之。
所俘获六千馀人,弼皆释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令分道宣谕。
于是所至风靡。
樊猛在建康,其子巡摄行南豫州事。
辛未,韩擒虎进攻姑孰。
半日,拔之,执巡及其家口。
皋文奏败还。
江南父老素闻擒虎威信,来谒军门者昼夜不绝。
鲁广达之子世真在新蔡,与其弟世雄及所部降于擒虎,遣使致书招广达。
广达时屯建康,自劾,诣廷尉请罪;陈主慰劳之,加赐黄金,遣还营。
樊猛与左卫将军蒋元逊将青龙八十艘于白下游弈,以御六合兵;陈主以猛妻子在隋军,惧有异志,欲使镇东大将军任忠代之,令萧摩诃徐谕猛,猛不悦,陈主重伤其意而止。
于是贺若弼自北道,韩擒虎自南道并进,缘江诸戍,望风尽走;弼分兵断曲阿之冲而入。
陈主命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萧摩诃屯乐游苑,樊毅屯耆阇寺,鲁广达屯白土冈,忠武将军孔范屯宝田寺。
己卯,任忠自吴兴入赴,仍屯硃雀门。
辛未,贺若弼进据钟山,顿白土冈之东。
晋王广遣总管杜彦与韩擒虎合军,步骑二万屯于新林。
蕲州总管王世积以舟师出九江,破陈将纪瑱于蕲口,陈人大骇,降者相继。
晋王广上状,帝大悦,宴赐群臣。
时建康甲士尚十馀万人,陈主素怯懦,不达军士,唯昼夜啼泣,台内处分,一以委施文庆。
文庆既知诸将疾己,恐其有功,乃奏曰:“此辈怏怏,素不伏官,迫此事机,那可专
起著雍摄提格正月,尽七月,不满一年。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上
◎武德元年戊寅,公元六一八年
春,正月,丁未朔,隋恭帝诏唐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唐王既克长安,以书谕诸郡县,于是东自商洛,南尽巴、蜀,郡县长吏及盗贼渠帅、氐羌酋长,争遣子弟入见请降,有司复书,日以百数。
王世充既得东都兵,进击李密于洛北,败之,遂屯巩北。
辛酉,世充命诸军各造浮桥渡洛击密,桥先成者先进,前后不一。
虎贲郎将王辩破密外栅,密营中惊扰,将溃;世充不知,鸣角收众,密因帅敢死士乘之,世充大败,争桥溺死者万馀人。
王辩死,世充仅自免,洛北诸军皆溃。
世充不敢入东都,北趣河阳。
是夜,疾风寒雨,军士涉水沾湿,道路冻死者又以万数。
世充独与数千人至河阳,自系狱请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召还东都,赐金帛、美女以安其意。
世充收合亡散,得万馀人,屯含嘉城,不敢复出。
密乘胜进据金墉城,修其门堞、庐舍而居之,钲鼓之声,闻于东都;未几,拥兵三十馀万,陈于北邙,南逼上春门。
乙丑,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出兵拒之。
达望见密兵盛,惧而先还。
密纵兵乘之,军遂溃,韦津死。
于是偃师、柏谷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检校河内郡丞柳燮、职方郎柳续等各举所部降于密。
窦建德、硃粲、孟海公、徐圆朗等并遣使奉表劝进,密官属裴仁基等亦上表请正位号,密曰:“东都未平,不可议此。

戊辰,唐王以世子建成为左元帅,秦公世民为右元帅,督诸军十馀万人救东都。
东都乏食,太府卿元文都等募守城不食公粮者进散官二品,于是商贾执象而朝者,不可胜数。
二月,己卯,唐王遣太常卿郑元璹将兵出商洛,徇南阳,左领军府司马安陆马元规徇安陆及荆、襄。
李密遣房彦藻、郑颋等东出黎阳,分道招慰州县。
以梁郡太守杨汪为上柱国、宋州总管,又以手书与之曰:“昔在雍丘,曾相追捕,射钩斩袂,不敢庶几。
”汪遣使往来通意,密亦羁縻待之。
彦藻以书招窦建德,使来见密。
建德复书,卑辞厚礼,托以罗艺南侵,请捍御北垂。
彦藻还,至卫州,贼帅王德仁邀杀之。
德仁有众数万,据林虑山,四出抄掠,为数州之患。
三月,己酉,以齐公元吉为镇北将军、太原道行军元帅、都督十五郡诸军事,听以便宜从事。
隋炀帝至江都,荒淫益甚,宫中为百馀房,各盛供张,实以美人,日令一房为主人。
江都郡丞赵元楷掌供酒馔,帝与萧后及幸姬历就宴饮,酒卮不离口,从姬千馀人亦常醉。
然帝见天下危乱,意亦扰扰不自安,退朝则幅巾短衣,策杖步游,遍历
起屠维单阏正月,尽十月,不满一年。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下
◎武德二年己卯、公元六一九年
春,正月,壬寅,王世充悉取隋朝显官、名士为太尉府官属,杜淹、戴胄皆预焉。
胄,安阳人也。
隋将军王隆帅屯卫将军张镇周、都水少监苏世长等以山南兵始至东都。
王世充专总朝政,事无大小,悉关太尉府;台省监署,莫不阒然。
世充立三牌于府门外,一求文学才识堪济时务者,一求武勇智略能摧锋陷敌者,一求身有冤滞拥抑不申者。
于是上书陈事者日有数百,世充悉引见,躬自省览,殷勤慰谕,人人自喜,以为言听计从,然终无所施行。
下至士卒厮养,世充皆以甘言悦之,而实无恩施。
隋马军总管独孤武都为世充所亲任,其从弟司隶大夫机与虞部郎杨恭慎、前勃海郡主簿孙师孝、步兵总管刘孝元、李俭、崔孝仁谋召唐兵,使孝仁说武都曰:“王公徒为儿女之态以悦下愚,而鄙隘贪忍,不顾亲旧,岂能成大业哉!图识之文,应归李氏,人皆知之。
唐起晋阳,奄有关内,兵不留行,英雄景附。
且坦怀待物,举善责功,不念旧恶,据胜势以争天下,谁能敌之!吾属托身非所,坐待夷灭。
今任管公兵近在新安,又吾之故人也,若遣间使召之,使夜造城下,吾曹共为内应,开门纳之,事无不集矣。
”武都从之。
事泄,世充皆杀之。
恭慎,达之子也。
癸卯,命秦王世民出镇长春宫。
宇文化及攻魏州总管元宝藏,四旬不克。
魏征往说之,丁未,宝藏举州来降。
戊午,淮安王神通击宇文化及于魏县,化及不能抗,东走聊城。
神通拔魏县,斩获二千余人,引兵追化及至聊城,围之。
甲子,以陈叔达为纳言。
丙寅,李密所置伊州刺史张善相来降。
硃粲有众二十万,剽掠汉、淮之间,迁徙无常,攻破州县,食其积粟未尽,复他适,将去,悉焚其余资;又不务稼穑,民馁死者如积。
粲无可复掠,军中乏食,乃教士卒烹妇人、婴儿敢之,曰:“肉之美者无过于人,但使他国有人,何忧于馁!”隋著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谪官在南阳,粲初引为宾客,其后无食,阖家皆为所敢。
愍楚,之推之子也。
又税诸城堡细弱以供军食,诸城堡相帅叛之。
淮安土豪杨士林、田瓚起兵攻粲,诸州皆应之。
粲与战于淮源,大败,帅余众数千奔菊潭。
士林家世蛮酋,隋末,士林为鹰扬府校尉,杀郡官而据其郡。
既逐硃粲,己巳,帅汉东四郡遣使诣信州总管庐江王瑗请降,诏以为显州道行台。
士林以瓚为长史。
初,王世充既杀元、卢,虑人情未服,犹媚事皇泰主,礼甚谦敬。
又请为刘太后假子,尊号曰圣感皇太后。
起上章滩,尽昭阳大渊献,凡四年。
高祖文皇帝中开皇二十年(庚申,公元六零零年)
春,二月,熙州人李英林反。
三月,辛卯,以扬州总管司马河内张衡为行军总管,帅步骑五万讨平之。
贺若弼复坐事下狱,上数之曰:“公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
”既而释之。
他日,上谓侍臣曰:“弼将伐陈,谓高颎曰:‘陈叔宝可平也。
不作高鸟尽、良弓藏邪?’颎云‘必不然。
’及平陈,遽索内史,又索仆射。
我语颎曰:‘功臣正宜授勋官,不可预朝政。
’弼后语颎:‘皇太子于己,出口入耳,无所不尽。
公终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脉脉邪!’意图广陵,又图荆州,皆作乱之地,意终不改也。

夏,四月,壬戌,突厥达头可汗犯塞,诏命晋王广、杨素出灵武道,汉王谅、史万岁出马邑道以击之。
长孙晟帅降人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节度。
晟以突厥饮泉,易可行毒,因取诸药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饮之多死,于是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
晟追之,斩首千馀级。
史万岁出塞,至大斤山,与虏相遇。
达头遣使问:“隋将为谁?”候骑报:“史万岁也。
”突厥复问:“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骑曰:“是也。
”达头惧而引去。
万岁驰追百馀里,纵击,大破之,斩数千级;逐北,入碛数百里,虏远遁而还。
诏遣长孙晟复还大利城,安抚新附。
达头复遣其弟子俟利伐从碛东攻启民,上又发兵助启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碛。
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
染干如枯木更叶,枯骨更肉,千世万世,常为大隋典羊马也。
”帝又遣赵仲卿为启民筑金河、定襄二城。
秦孝王俊久疾,未能起,遣使奉表陈谢。
上谓其使者曰:“我戮力创兹大业,作训垂范,庶臣下守之。
汝为吾子,而欲败之,不知何以责汝!”俊惭怖,疾遂笃,乃复拜俊上柱国;六月,丁丑,俊薨。
上哭之,数声而止。
俊所为侈丽之物,悉命焚之。
王府僚佐请立碑,上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俊子浩,崔妃所生也;庶子曰湛。
群臣希旨,奏称:“汉之栗姬子荣、郭后子强皆随母废,今秦王二子,母皆有罪,不合承嗣。
”上从之,以秦国官为丧主。
初,上使太子勇参决军国政事,时有损益,上皆纳之。
勇性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
上性节俭,勇尝文饰蜀铠,上见而不悦,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
汝为储后,当以俭约为先,乃能奉承宗庙。
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时复观之以自警戒。
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
起著雍困敦九月,尽重光单阏,凡三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上之中
◎贞观二年戊子,公元六二八年
九月,丙午,初令致仕官位在本品之上。
上曰:“比见群臣屡上表贺祥瑞,夫家给人足而无瑞,不害为尧、舜;百姓愁怨而多瑞,不害为桀、纣。
后魏之世,吏焚连理木,煮白雉而食之,岂足为至治乎!”丁未,诏:“自今大瑞听表闻,自外诸瑞,申所司而已。
”尝有白鹊构巢于寝殿槐上,合欢如腰鼓,左右称贺。
上曰:“我常笑隋炀帝好祥瑞。
瑞在得贤,此何足贺!”命毁其巢,纵鹊于野外。
天少雨,中书舍人李百药上言:“往年虽出宫人,窃闻太上皇宫及掖庭宫人,无用者尚多,岂惟虚费衣食,且阴气郁积,亦足致旱。
”上曰:“妇人幽闭深宫,诚为可愍。
洒扫之馀,亦何所用,宜皆出之,任求伉俪。
”于是遣尚书左丞戴胄、给事中洹水杜正伦于掖庭西门简出之,前后所出三千馀人。
己未,突厥寇边。
朝臣或请修古长城,发民乘堡障,上曰:“突厥灾异相仍,颉利不惧而修德,暴虐滋甚,骨肉相攻,亡在朝夕。
朕方为公扫清沙漠,安用劳民远修障塞乎!”
壬申,以前司农卿窦静为夏州都督。
静在司农,少卿赵元楷善聚敛,静鄙之,对官属大言曰:“隋炀帝奢侈重敛,司农非公不可;今天子节俭爱民,公何所用哉!”元楷大惭。
上问王珪曰:“近世为国者益不及前古,何也?”对曰:“汉世尚儒术,宰相多用经术士,故风俗淳厚;近世重文轻儒,参以法律,此治化之所以益衰也。
”上然之。
冬,十月,御史大夫参预朝政安吉襄公杜淹薨。
交州都督遂安公寿以贪得罪,上以瀛州刺史卢祖尚才兼文武,廉平公直,征入朝,谕以“交趾久不得人,须卿镇抚。
”祖尚拜谢而出,既而悔之,辞以旧疾。
上遣杜如晦等谕旨曰:“匹夫犹敦然诺,奈何既许朕而复悔之!”祖尚固辞。
戊子,上复引见,谕之,祖尚固执不可。
上大怒曰:“我使人不行,何以为政!”命斩于朝堂,寻悔之。
他日,与侍臣论“齐文宣帝何如人?”魏征对曰:“文宣狂暴,然人与之争,事理屈则从之。
有前青州长史魏恺使于梁还,除光州长史,不肯行,杨遵彦奏之。
文宣怒,召而责之。
恺曰:‘文宣顾谓遵彦曰:‘其言有理,卿赦之。
’此其所长也。
”上曰:“然。
向者卢祖尚虽失人臣之义,朕杀之亦为太暴,由此言之,不如文宣矣!”命复其官廕。
征状貌不逾中人,而有胆略,善回人主意,每犯颜苦谏;或逢上怒甚,征神色不移,上亦为之霁威。
尝谒告上冢,还,言于上曰:“人言陛下欲幸南山,外皆严装已毕,而竟
起著雍涒滩四月,尽阏蒙单阏九月,凡七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下之下
◎贞观二十二年戊申,公元六四八年
夏,四月,丁巳,右武候将军梁建方击松外蛮,破之。
初,巂州都督刘伯英上言:“松外诸蛮暂降复叛,请出师讨之,以通西洱、天竺之道。
”敕建方发巴蜀十二州兵讨之。
蛮酋双舍帅众拒战,建方击败之,杀获千馀人。
群蛮震慑,亡窜山谷。
建方分遣使者谕以利害,皆来归附,前后至者七十部,户十万九千三百,建方署其酋长蒙和等为县令,各统所部,莫不感悦。
因遣使诣西洱河,其帅杨盛大骇,具船将遁,使者晓谕以威信,盛遂请降。
其地有杨、李、赵、董等数十姓,各据一州,大者六百,小者二、三百户,无大君长,不相统壹,语虽小讹,其生业、风俗,大略与中国同,自云本皆华人,其所异者以十二月为岁首。
己未,契丹辱纥主曲据帅众内附。
以其地置玄州,以曲据为刺史,隶营州都督府。
甲子,乌胡镇将古神感将兵浮海击高丽,遇高丽步骑五千,战于易山,破之。
其夜,高丽万馀人袭神感船,神感设伏,又破之而还。
初,西突厥乙毘咄陆可汗以阿史那贺鲁为叶护,居多逻斯水,在西州北千五百里,统处月、处密、始苏、歌逻禄、失毕五姓之众。
乙毘咄陆奔吐火罗,乙毘射匮可汗遣兵迫逐之,部落亡散。
乙亥,贺鲁帅其馀众数千帐内属,诏处之于庭州莫贺城,拜左骁卫将军。
贺鲁闻唐兵讨龟兹,请为乡导,仍从数十骑入朝。
上以为昆丘道行军总管,厚宴赐而遣之。
五月,庚子,右卫率长史王玄策击帝那伏帝王阿罗那顺,大破之。
初,中天竺王尸罗逸多兵最强,四天竺皆臣之,玄策奉使至天竺,诸国皆遣使入贡。
会尸罗逸多卒,国中大乱,其臣阿罗那顺自立,发胡兵攻玄策;玄策帅从者三十人与战,力不敌,悉为所擒,阿罗那顺尽掠诸国贡物。
玄策脱身宵遁,抵吐蕃西境,以书征邻国兵,吐蕃遣精锐千二百人、泥婆国遣七千馀骑赴之。
玄策与其副蒋师仁帅二国之兵,进至中天竺所居茶馎和罗城,连战三日,大破之,斩首三千馀级,赴水溺死者且万人。
阿罗那顺弃城走,更收馀众,还与师仁战;又破之,擒阿罗那顺。
馀众奉其妃及王子,阻乾陀卫江,师仁进击之,众溃,获其妃及王子,虏男女万二千人。
于是天竺响震,城邑聚落降者五百八十馀所,俘阿罗那顺以归。
以玄策为朝散大夫。
六月,乙丑,以白别部为居延州。
癸酉,特进宋公萧瑀卒,太常议谥曰“德”,尚书议谥曰“肃”。
上曰:“谥者,行之迹,当得其实,可谥曰贞褊公。
”子锐嗣,尚上女襄城公主。
上欲为
起屠维单阏十一月,尽重光大荒落二月,凡一年有奇。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中之上
◎武德二年己卯,公元六一九年
十一月,己卯,刘武周寇浩州。
秦王世民引兵自龙门乘冰坚渡河,屯柏壁,与宋金刚相持。
时河东州县,俘掠之馀,未有仓廪,人情恇扰,聚入城堡,征敛无所得,军中乏食。
世民发教谕民,民闻世民为帅而来,莫不归附,自近及远,至者日多,然后渐收其粮食,军食以充。
乃休兵秣马,唯令偏裨乘间抄掠,大军坚壁不战,由是贼势日衰。
世民尝自帅轻骑觇敌,骑皆四散,世民独与一甲士登丘而寝。
俄而贼兵四合,初不之觉,会有蛇逐鼠,触甲士之面,甲士惊寤,遂白世民,俱上马,驰百馀步,为贼所及,世民以大羽箭射殪其骁将,贼骑乃退。
李世勣欲归唐,恐祸及其父,谋于郭孝恪。
孝恪曰:“吾新事窦氏,动则见疑,宜先立效以取信,然后可图也。
”世勣从之。
袭王世充获嘉,破之,多所俘获,以献建德,建德由是亲之。
初,漳南人刘黑闼,少骁勇狡狯,与窦建德善,后为群盗,转事郝孝德、李密、王世充。
世充以为骑将,每见世充所为,窃笑之。
世充使黑闼守新乡,李世勣击虏之,献于建德。
建德署为将军,赐爵汉东公,常使将奇兵东西掩袭,或潜入敌境觇视虚实。
黑闼往往乘间奋击,克获而还。
十二月,庚申,上猎于华山。
于筠说永安王孝基急攻吕崇茂,独孤怀恩请先成攻具,然后进,孝基从之。
崇茂求救于宋金刚,金刚遣其将善阳尉迟敬德、寻相将兵奄至夏县。
孝基表里受敌,军遂大败,孝基、怀恩、筠、唐俭及行军总管刘世让皆为所虏。
敬德名恭,以字行。
上征裴寂入朝,责其败军,下吏,既而释之,宠待弥厚。
尉迟敬德、寻相将还浍州,秦王世民遣兵部尚书殷开山、总管秦叔宝等邀之于美良川,大破之,斩首二千馀级。
顷之,敬德、寻相潜引精骑援王行本于蒲坂,世民自将步骑三千,从间道夜趋安邑,邀击,大破之,敬德、相仅以身免,悉俘其众,复归柏壁。
诸将咸请与宋金刚战,世民曰:“金刚悬军深入,精兵猛将,咸聚于是。
武周据太原,倚金刚为擀蔽。
金刚军无蓄积,以虏掠为资,利在速战。
我闭营养锐以挫其锋,分兵汾、隰,冲其心腹。
彼粮尽计穷,自当遁走。
当待此机,未宜速战。

永安壮王孝基谋逃归,刘武周杀之。
李世勣复遣人说窦建德曰:“曹、戴二州,户口完实,孟海公窃有其地,与郑人外合内离;若以大军临之,指期可取。
既得海公,以临徐、兗,河南可不战而定也。
”建德以为然,欲自将徇河南,先遣其行台曹旦等将
起阏逢涒滩六月,尽柔兆阉茂八月,凡二年有奇。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下之上
◎武德七年甲申,公元六二四年
六月,辛丑,上幸仁智宫避暑。
辛亥,泷州、扶州獠作乱,遣南尹州都督李光度等击平之。
丙辰,吐谷浑寇扶州,刺史蒋善合击走之。
壬戌,庆州都督杨文幹反。
初,齐王元吉劝太子建成除秦王世民,曰:“当为兄手刃之!”世民从上幸元吉第,元吉伏护军宇文宝于寝内,欲刺世民;建成性颇仁厚,遽止之。
元吉愠曰:“为兄计耳,于我何有!”
建成擅募长安及四方骁勇二千馀人为东宫卫士,分屯左、右长林,号长林兵。
又密使右虞侯率可达志从燕王李艺发幽州突骑三百,置宫东诸坊,欲以补东宫长上,为人所告。
上召建成责之,流可达志于巂州。
杨文幹尝宿卫东宫,建成与之亲厚,私使募壮士送长安。
上将幸仁智宫,命建成居守,世民、元吉皆从。
建成使元吉就图世民,曰:“安危之计,决在今岁!”又使郎将尔硃焕、校尉桥公山以甲遗文幹。
二人至幽州,上变,告太子使文幹举兵,使表里相应;又有宁州人杜凤举亦诣宫言状。
上怒,托他事,手诏召建成,令诣行在。
建成惧,不敢赴。
太子舍人徐师谟劝之据城举兵;詹事主簿赵弘智劝之贬损车服,屏从者,诣上谢罪,建成乃诣仁智宫。
未至六十里,悉留其官属于毛鸿宾堡,以十馀骑往见上,叩头谢罪,奋身自掷,几至于绝。
上怒不解,是夜,置之幕下,饲以麦饭,使殿中监陈福防守,遣司农卿宇文颖驰召文幹。
颖至庆州,以情告之,文幹遂举兵反。
上遣左武卫将军钱九陇与灵州都督杨师道击之。
甲子,上召秦王世民谋之,世民曰:“文幹竖子,敢为狂逆,计府僚已应擒戮;若不尔,正应遣一将讨之耳。
”上曰:“不然。
文幹事连建成,恐应之者众。
汝宜自行,还,立汝为太子。
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诛其子,当封建成为蜀王。
蜀兵脆弱,它日苟能事汝,汝宜全之;不能事汝,汝取之易耳!”
上以仁智宫在山中,恐盗兵猝发,夜,帅宿卫南出山外,行数十里,东宫官属将卒继至者,皆令三十人为队,分兵围守之。
明日,复还仁智宫。
世民既行,元吉与妃嫔更迭为建成请,封德彝复为之营解于外,上意遂变,复遣建成还京师居守。
惟责以兄弟不睦,归罪于太子中允王珪、左卫率韦挺、天策兵曹参军杜淹,并流于巂州。
挺,冲之子也。
初,洛阳既平,杜淹久不得调,欲求事建成。
房玄龄以淹多狡数,恐其教导建成,益为世民不利,乃言于世民,引入天策府。
突厥寇代州之武周城,州兵击破之。
秋,七月,己巳,苑君璋以突厥寇
起重光赤奋若,尽昭阳单阏三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中之中
◎贞观十五年辛丑,公元六四一年
春,正月,甲戌,以吐蕃禄东赞为右卫大将军。
上嘉禄东赞善应对,以琅邪公主外孙段氏妻之。
辞曰:“臣国中自有妇,父母所聘,不可弃也。
且赞普未得谒公主,陪臣何敢先娶!”上益贤之,然欲抚以厚恩,竟不从其志。
丁丑,命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持节送文成公主于吐蕃。
赞普大喜,见道宗,尽子婿礼,慕中国衣服、仪卫之美,为公主别筑城郭宫室而处之,自服纨绮以见公主。
其国人皆以赭涂面,公主恶之,赞普下令禁之;亦渐革其猜暴之性,遣子弟入国学,受《诗》、《书》。
乙亥,突厥侯利苾可汗始帅部落济河,建牙于故定襄城,有户三万,胜兵四万,马九万匹,仍奏言:“臣非分蒙恩,为部落之长,愿子子孙孙为国家一犬,守吠北门。
若薛延陀侵逼,请从家属入长城。
”诏许之。
上将幸洛阳,命皇太子监国,留右仆射高士廉辅之。
辛巳,行及温汤,卫士崔卿、刁文懿惮于行役,冀上惊而止,乃夜射行宫,矢及寝庭者五;皆以大逆论。
三月,戊辰,幸襄城宫,地既烦热,复多毒蛇;庚午,罢襄城宫,分赐百姓,免阎立德官。
夏,四月,辛卯朔,诏以来年二月有事于泰山。
上以近世阴阳杂书,讹伪尤多,命太常博士吕才与诸术士刊定可行者,凡四十七卷。
己酉,书成,上之;才皆为之叙,质以经史。
其叙《宅经》,以为:“近世巫觋妄分五姓,如张、王为商,武、庾为羽,似取谐韵;至于以柳为宫,以赵为角,又复不类。
或同出一姓,分属宫商;或复姓数字,莫辨征羽。
此则事不稽古,义理乖僻者也。
”叙《禄命》,以为:“禄命之书,多言或中,人乃信之。
然长平坑卒,未闻共犯三刑;南阳贵士,何必俱当六合!今亦有同年同禄而贵贱悬殊,共命共胎而寿夭更异。
按鲁庄公法应贫贱,又尪弱短陋,惟得长寿;秦始皇法无官爵,纵得禄,少奴婢,为人无始有终;汉武帝、后魏孝文帝皆法无官爵;宋武帝禄与命并当空亡,唯宜长子,虽有次子,法当早夭;此皆禄命不验之著明者也。
”其叙《葬》,以为:“《孝经》云:‘卜其宅兆而安厝之。
’盖以窀穸既终,永安体魄,而朝市迁变,泉石交侵,不可前知,故谋之龟筮。
近代或选年月,或相墓田,以为一事失所,祸及死生。
按《礼》,天子、诸侯、大夫葬皆有月数。
是古人不择年月也。
《春秋》:‘九月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
’是不择日也。
郑葬简公,司墓之室当路,毁之则朝而窆,不毁则日中而窆,子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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