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阏逢摄提格,尽强圉大荒落,凡四年。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中
◎开元二年甲寅,公元七一四年
春,正月,壬申,制:“选京官有才识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迹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为恒式。

己卯,以卢怀慎检校黄门监。
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
上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之使。
又选乐工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弟子”。
又教宫女使习之。
又选伎女,置宜春院,给赐其家。
礼部侍郎张廷珪、酸枣尉袁楚客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
”上虽不能用,欲开言路,咸嘉赏之。
中宗以来,贵戚争营佛寺,奏度人为僧,兼以伪妄;富户强丁多削发以避徭役,所在充满。
姚崇上言:“佛图澄不能存赵,鸠摩罗什不能存秦,齐襄、梁武,未免祸殃。
但使苍生安乐,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使坏正法!”上从之。
丙寅,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以伪妄还俗者万二千馀人。
初,营州都督治柳城以镇抚奚、契丹,则天之世,都督赵文翙失政,奚、契丹攻陷之,是后寄治于幽州东渔阳城。
或言:“靺鞨、奚、大欲降唐,正以唐不建营州,无所依投,为默啜所侵扰,故且附之;若唐复建营州,则相帅归化矣。
”并州长史、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信之,奏请击契丹,复置营州;上亦以冷陉之役,欲讨契丹。
群臣姚崇等多谏。
甲申,以讷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群臣乃不敢言。
薛王业之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弹奏;业为之请,敕紫微、黄门覆按。
姚崇、卢怀慎等奏:“仙童罪状明白,御史所言无所枉,不可纵舍。
”上从之。
由是贵戚束手。
二月,庚寅朔,太史奏太阳应亏不亏。
姚崇表贺,请书之史册;从之。
乙末,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将兵围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瓘击败之。
同俄单骑逼城下,虔瓘伏壮士于道侧,突起斩之。
突厥请悉军中资粮以赎同俄,闻其已死,恸哭而去。
丁未,敕:“自今所在毋得创建佛寺;旧寺颓坏应葺者,诣有司陈牒检视,然后听之。

闰月,以鸿胪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王晙兼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令丰安、定远、三受降城及旁侧诸军皆受晙节度。
徙大都护府于中受降城,置兵屯田。
丁卯,复置十道按察使,以益州长史陆象先等为之。
上思徐有功用法平直,乙亥,以其子大理司直惀为恭陵令。
窦孝谌之子光禄卿豳公希瑊等,请以己
起上章困敦七月,尽旃蒙大荒落正月,凡四年有奇。
则天顺圣皇后下
◎久视元年庚子,公元七零零年
秋,七月,献俘于含枢殿。
太后以楷固为左玉钤卫大将军、燕国公,赐姓武氏。
召公卿合宴,举觞属仁杰曰:“公之功也。
”将赏之,对曰:“此乃陛下威灵,将帅尽力,臣何功之有!”固辞不受。
闰月,戊寅,车驾还宫。
己丑,以天官侍郎张锡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鸾台侍郎、同平章事李峤罢为成均祭酒。
锡,峤之舅也,故罢峤政事。
丁酉,吐蕃将麹莽布支寇凉州,围昌松,陇右诸军大使唐休璟与战于洪源谷。
麹莽布支兵甲鲜华,休璟谓诸将曰:“诸论既死,麹莽布支新为将,不习军事,诸贵臣子弟皆从之,望之虽如精锐,实易与耳,请为诸君破之。
”乃被甲先陷陈,六战皆捷,吐蕃大奔,斩首二千五百级,获二裨将而还。
司府少卿杨元亨,尚食奉御杨元禧,皆弘武之子也。
元禧尝忤张易之,易之言于太后:“元禧,杨素之族;素父子,隋之逆臣,子孙不应供奉。
”太后从之,壬寅,制:“杨素及其兄弟子孙皆不得任京官。
”左迁元亨睦州刺史,元禧贝州刺史。
庚戌,以魏元忠为陇右诸军大使,击吐蕃。
庚申,太后欲造大像,使天下僧尼日出一钱以助其功。
狄仁杰上疏谏,其略曰:“今之伽蓝,制过宫阙。
功不使鬼,止在役人,物不天来,终须地出,不损百姓,将何以求!”又曰:“游僧皆托佛法,诖误生人;里陌动有经坊,阛阓亦立精舍。
化诱所急,切于官征;法事所须,严于制敕。
”又曰:“梁武、简文舍施无限,及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列刹盈衢,无救危亡之祸,缁衣蔽路,岂有勤王之师!”又曰:“虽敛僧钱,百未支一。
尊容既广,不可露居,覆以百层,尚忧未遍,自馀廊宇,不得全无。
如来设教,以慈悲为主。
岂欲劳人,以存虚饰?”又曰:“比来水旱不节,当今边境未宁,若费官财,又尽人力,一隅有难,将何以救之!”太后曰:“公教朕为善,何得相违!”遂罢其役。
阿悉吉薄露叛,遣左金吾将军田扬名、殿中侍御史封思业讨之。
军至碎叶,薄露夜于城傍剽掠而去,思业将骑追之,反为所败。
扬名引西突厥斛瑟罗之众攻其城,旬馀,不克。
九月,薄露诈降,思业诱而斩之,遂俘其众。
太后信重内史梁文惠公狄仁杰,群臣莫及,常谓之国老而不名。
仁杰好面引廷争,太后每屈意从之。
尝从太后游幸,遇风吹仁杰巾坠,而马惊不能止,太后命太子追执其鞚而系之。
仁杰屡以老疾乞骸骨,太后不许。
入见,常止其拜,曰:“每见公拜,朕亦身痛。
”仍免其宿直,戒其同僚曰:
起强圉大渊献,尽重光单阏,凡五年。
则天顺圣皇后上之下
◎垂拱三年丁亥,公元六八七年
春,闰正月,丁卯,封皇子成美为恒王,隆基为楚王,隆范为卫王,隆业为赵王。
二月,丙辰,突厥骨笃禄等寇昌平,命左鹰扬大将军黑齿常之帅诸军讨之。
三月,乙丑,纳言韦思谦以太中大夫致仕。
夏,四月,命苏良嗣留守西京。
时尚方监裴匪躬检校京苑,将鬻苑中蔬果以收其利。
良嗣曰:“昔公仪休相鲁,犹能拔葵、去织妇,未闻万乘之主鬻蔬果也。
”乃止。
壬戌,裴居道为纳言。
五月,丙寅,夏官侍郎京兆张光辅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刘祎之窃谓凤阁舍人永年贾大隐曰:“太后既废昏立明,安用临朝称制!不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
”大隐密奏之,太后不悦,谓左右曰:“祎之我所引,乃复叛我!”或诬祎之受归诚州都督孙万荣金,又与许敬宗妾有私,太后命肃州刺史王本立推之。
本立宣敕示之,祎之曰:“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太后大怒,以为拒捍制使;庚午,赐死于家。
祎之初下狱,睿宗为之上疏申理,亲友皆贺之,祎之曰:“经乃所以速吾死也。
”临刑,沐浴,神色自若,自草谢表,立成数纸。
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均称叹其文。
太后闻之,左迁翰巫州司法,思钧播州司仓。
秋,七月,壬辰,魏玄同检校纳言。
岭南俚户旧输半课,交趾都护刘延祐使之全输,俚户不从,延祐诛其魁首。
其党李思慎等作乱,攻破安南府城,杀延祐。
桂州司马曹玄静将兵讨思慎等,斩之。
突厥骨笃禄、元珍寇朔州;遣燕然道大总管黑齿常之击之,以右鹰扬大将军李多祚为之副,大破突厥于黄花堆,追奔四十馀里,突厥皆散走碛北。
多祚世为靺鞨酋长,以军功得入宿卫。
黑齿常之每得赏赐,皆分将士;有善马为军士所损,官属请笞之,常之曰:“奈何以私马笞官兵乎!”卒不问。
九月,己卯,虢州人杨初成诈称郎将,矫制于都市募人迎庐陵王于房州;事觉,伏诛。
冬,十月,庚子,右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与突厥骨笃禄、元珍战,全军皆没,宝璧轻骑遁归。
宝璧见黑齿常之有功,表请穷追馀寇。
诏与常之计议,遥为声援。
宝璧欲专其功,不待常之,引精兵万三千人先行,出塞二千馀里,掩击其部落;既至,又先遣人告之,使得严备,与战,遂败。
太后诛宝璧;改骨笃禄曰不卒禄。
命魏玄同留守西京。
武承嗣又使人诬李孝逸自云“名中有兔,兔,月中物,当有天分。
”太后以孝逸有功,十一月,戊寅,减死除名,流儋州而卒。
太后欲遣韦待价将兵
起重光协洽,尽重光大荒落,凡十一年。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
◎咸亨二年辛未,公元六七一年
春,正月,甲子,上幸东都。
夏,四月,甲申,以西突厥阿史那都支为左骁卫大将军兼匐延都督,以安集五咄陆之众。
初,武元庆等既死,皇后奏以其姊子贺兰敏之为士彟之嗣,袭爵周公,改姓武氏,累迁弘文馆学士、左散骑常侍。
魏国夫人之死也,上见敏之,悲泣曰:“向吾出视朝犹无恙,退朝已不救,何仓卒如此!”敏之号哭不对。
后闻之,曰:“此儿疑我!”由是恶之。
敏之貌美,蒸于太原王妃;及居妃丧,释衰绖,奏妓。
司卫少卿杨思俭女,有殊色,上及后自选以为太子妃,昏有日矣,敏之逼而淫之。
后于是表言敏之前后罪恶,请加窜逐。
六月,丙子,敕流雷州,复其本姓。
至韶州,以马缰绞死。
朝士坐与敏之交游,流岭南者甚众。
秋,七月,乙未朔,高侃破高丽馀众于安市城。
九月,丙申,潞州刺史徐王元礼薨。
冬,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车驾自东都幸许、汝;十二月,癸酉,校猎于叶县;丙戌,还东都。
◎咸亨三年壬申,公元六七二年
春,正月,辛丑,以太子右卫副率梁积寿为姚州道行军总管,将兵讨叛蛮。
庚戌,昆明蛮十四姓二万三千户内附,置殷、敦、总三州。
二月,庚午,徙吐谷浑于鄯州浩亹水南。
吐谷浑畏吐蕃之强,不安其居,又鄯州地狭,寻徙灵州,以其部落置安乐州,以可汗诺曷钵为刺史。
吐谷浑故地皆入于吐蕃。
己卯,侍中永安郡公姜恪薨。
夏,四月,庚午,上幸合璧宫。
吐蕃遣其大臣仲琮入贡,上问以吐蕃风俗,对曰:“吐蕃地薄气寒,风俗朴鲁;然法令严整,上下一心,议事常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斯所以能持久也。
”上诘以吞灭吐谷浑、败薛仁贵、寇逼凉州事,对曰:“臣受命贡献而已,军旅之事,非所闻也。
”上厚赐而遣之。
癸未,遣都水使者黄仁素使于吐蕃。
秋,八月,壬午,特进高阳郡公许敬宗卒。
太常博士袁思古议:“敬宗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貊。
按《谥法》,‘名与实爽曰缪,’请谥为缪。
”敬宗孙太子舍人彦伯讼思古与许氏有怨,请改谥。
太常博士王福畤议,以为:“谥者得失一朝,荣辱千载。
若嫌隙有实,当据法推绳;如其不然,义不可夺。
”户部尚书戴至德谓福畤曰:“高阳公任遇如是,保以谥之为缪?”对曰:“昔晋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万钱,秦秀谥之曰‘缪’。
许敬宗忠孝不逮于曾,而饮食男女之累过之,谥之曰‘缪’,无负许氏矣。
”诏集五品已上更议,礼部尚书阳思敬议:“
起玄黓执徐,尽柔兆涒滩,凡五年。
则天顺圣皇后中之上
◎长寿元年壬辰,公元六九二年
正月,戊辰朔,太后享万象神宫。
腊月,立故于阗王尉迟伏阇雄之子瑕为于阗王。
春,一月,丁卯,太后引见存抚使所举人,无问贤愚,悉加擢用,高者试凤阁舍人、给事中,次试员外郎、侍御史、补阙、拾遗、校书郎。
试官自此始。
时人为之语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欋推侍御史,碗脱校书郎。
”有举人沈全交续之曰:“糊心存抚使,眯目圣神皇。
”为御史纪先知所擒,劾其诽谤朝政,请杖之朝堂,然后付法,太后笑曰:“但使卿辈不滥,何恤人言!宜释其罪。
”先知大惭。
太后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者,寻亦黜之,或加刑诛。
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用。
宁陵丞庐江郭霸以诌谀干太后,拜监察御史。
中丞魏元忠病,霸往问之,因尝其粪,喜曰:“大夫粪甘则可忧;今苦,无伤也。
”元忠大恶之,遇人辄告之。
戊辰,以夏官尚书杨执柔同平章事。
执柔,恭仁弟之孙也,太后以外族用之。
初,隋炀帝作东都,无外城,仅有短垣而已,至是,凤阁侍郎李昭德始筑之。
左台中丞来俊臣罗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农卿裴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
先是,来俊臣奏请降敕,一问即承反者得减死。
及知古等下狱,俊臣以此诱之,仁杰对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
反是实!”俊臣乃少宽之。
判官王德寿谓仁杰曰:“尚书定减死矣。
德寿业受驱策,欲求少阶级,烦尚书引杨执柔,可乎?”仁杰曰:“皇天后土遣狄仁杰为如此事!”以头触柱,血流被面;德寿惧而谢之。
侯思止鞫魏元忠,元忠辞气不屈;思止怒,命倒曳之。
元忠曰:“我薄命,譬如坠驴,足絓于镫,为所曳耳。
思止愈怒,更曳之,元忠曰:“侯思止,汝若须魏元忠头则截取,何必使承反也!”
狄仁杰既承反,有司待报行刑,不复严备。
仁杰裂衾帛书冤状,置绵衣中,谓王德寿曰:“天时方热,请授家人去其绵。
”德寿许之。
仁杰子光远得书,持之称变,得召见。
则天览之,以问俊臣,对曰:“仁杰等下狱,臣未尝褫其巾带,寝处甚安,苟无事实,安肯承反!”太后使通事舍人周綝往视之,俊臣暂假仁杰等巾带,罗立于西,使綝视之;綝不敢视,唯东顾唯诺而已。
俊臣又诈为仁杰等谢死表,使綝奏之。
乐思晦男未十岁,没入司农,上变,得召见。
太后问状,对曰:“臣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为俊臣等所弄
起玄勣阉茂八月,尽上章困敦,凡八年有奇。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
◎龙朔二年壬戌,公元六六二年
八月,壬寅,以许敬宗为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知西台事。
九月,戊寅,初令八品、九品衣碧。
冬,十月,丁酉,上幸骊山温汤,太子监国;丁未,还宫。
庚戌,西台侍郎陕人上官仪同东西台三品。
癸丑,诏以四年正月有事于泰山,仍以来年二月幸东都。
左相许圉师之子奉辇直长自然,游猎犯人田,田主怒,自然以鸣镝射之。
圉师杖自然一百而不以闻。
田主诣司宪讼之,司宪大夫杨德裔不为治。
西台舍人袁公瑜遣人易姓名上封事告之,上曰:“圉师为宰相,侵陵百姓,匿而不言,岂非作威作福!”圉师谢曰:“臣备位枢轴,以直道事陛下,不能悉允众心,故为人所攻讦。
至于作威福者,或手握强兵,或身居重镇;臣以文吏,奉事圣明,惟知闭门自守,何敢作威福!”上怒曰:“汝恨无兵邪!”许敬宗曰:“人臣如此,罪不容诛。
”遽令引出。
诏特免官。
癸酉,立皇子旭轮为殷王。
十二月,戊申,诏以方讨高丽、百济,河北之民,劳于征役,其封泰山、幸东都并停。
风海道总管苏海政受诏讨龟兹,敕兴昔亡、继往绝二可汗发兵与之俱。
至兴昔亡之境,继往绝素与兴昔亡有怨,密谓海政曰:“弥射谋反,请诛之。
”时海政兵才数千,集军吏谋曰:“弥射若反,我辈无噍类,不如先事诛之。
”乃矫称敕,令大总管赍帛数万段赐可汗及诸酋长,兴昔亡帅其徒受赐,海政悉收斩之。
其鼠尼施、拔塞干两部亡走,海政与继往绝追讨,平之。
军还,至疏勒南,弓月部复引吐蕃之众来,欲与唐兵战;海政以师老不敢战,以军资赂吐蕃,约和而还。
由是诸部落皆以兴昔亡为冤,各有离心。
继往绝寻卒,十姓无主,有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收其馀众附于吐蕃。
是岁,西突厥寇庭州,刺史来济将兵拒之,谓其众曰:“吾久当死,幸蒙存全以至今日,当以身报国!”遂不释甲胄,赴敌而死。
◎龙朔三年癸亥,公元六六三年
春,正月,左武卫将军郑仁泰讨铁勒叛者馀种,悉平之。
乙酉,以李义府为右相,仍知选事。
二月,徙燕然都护府于回纥,更名瀚海都护;徙故瀚海都护于云中古城,更名云中都护。
以碛为境,碛北州府皆隶瀚海,碛南隶云中。
三月,许圉师再贬虔州刺史,杨德裔以阿党流庭州,圉师子文思、自然并免官。
右相河间郡公李义府典选,恃中宫之势,专以卖官为事,铨综无次,怨讟盈路,上颇闻之,从容谓义府曰:“卿子及婿颇不谨,多为非法。
我尚为卿掩覆,卿宜戒之
起强圉作噩,尽上章困敦六月,凡三年有奇。
则天顺圣皇后中之下
◎神功元年丁酉,公元六九七年
正月,己亥朔,太后享通天宫。
突厥默啜寇灵州,以许钦明自随。
钦明至城下大呼,求美酱、粱米及墨,意欲城中选良将,引精兵、夜袭虏营,而城中无谕其意者。
箕州刺史刘思礼学相人于术士张憬藏,憬藏谓思礼当历箕州,位至太师。
思礼念太师人臣极贵,非佐命无以致之,乃与洛州录事参军綦连耀谋反,阴结朝士,托相术,许人富贵,俟其意悦,因说以“綦连耀有天命,公必因之以得富贵。
”凤阁舍人王勮兼天官侍郎事,用思礼为箕州刺史。
明堂尉河南吉顼闻其谋,以告合宫尉来俊臣,使上变告之。
太后使河内王武懿宗推之。
懿宗令思礼广引朝士,许免其死,凡小忤意者皆引之。
于是思礼引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素、夏官侍郎同平章事孙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刘奇、给事中周譒及王勃兄泾州刺史勔、弟监察御史助等,凡三十六家,皆海内名士,穷楚毒以成其狱。
壬戌,皆族诛之,亲旧连坐流窜者千馀人。
初,懿宗宽思礼于外,使诬引诸人。
诸人既诛,然后收思礼,思礼悔之。
懿宗自天授以来,太后数使之鞫狱,喜诬陷人,时人以为周、来之亚。
来俊臣欲擅其功,复罗告吉顼;顼上变,得召见,仅免。
俊臣由是复用,而顼亦以此得进。
俊臣党人罗告司刑府史樊惎谋反,诛之。
惎子讼冤于朝堂,无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
秋官侍郎上邽刘如璿见之,窃叹而泣。
俊臣奏如璿党恶逆,下狱,处以绞刑;制流绞州。
尚乘奉御张易之,行成之族孙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
太平公主荐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昌宗复荐易之,兄弟皆得幸于太后,常傅硃粉,衣锦绣。
昌宗累迁散骑常侍,易之为司卫少卿;拜其母韦氏、臧氏为太夫人,赏赐不可胜纪,仍敕凤阁侍郎李迥秀为臧氏私夫。
迥秀,大亮之族孙也。
武承嗣、三思、懿宗、宗楚客、晋卿皆侯易之门庭,争执鞭辔,谓易之为五郎,昌宗为六郎。
癸亥,突厥默啜寇胜州,平狄军副使安道买击破之。
甲子,以原州司马娄师德守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春,三月,戊申,清边道总管王孝杰、苏宏晖等将兵十七万与孙万荣战于东硖石谷,唐兵大败,孝杰死之。
孝杰遇契丹,帅精兵为前锋,力战。
契丹引退,孝杰追之,行背悬崖,契丹回兵薄之,宏晖先遁,孝杰坠崖死,将士死亡殆尽。
管记洛阳张说驰奏其事。
太后赠孝杰官爵,遣使斩宏晖以徇;使者未至,宏晖以立功得免。
武攸宜军渔阳,闻孝杰等败没,军中震恐,不敢进。
契丹乘胜寇幽州
起旃蒙大荒落二月,尽强圉协洽,凡二年有奇。
中宗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中
◎神龙元年乙巳,公元七零五年
二月,辛亥,帝帅百官诣上阳宫问太后起居;自是每十日一往。
甲寅,复国号曰唐。
郊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
复以神都为东都,北都为并州,老君为玄元皇帝。
乙卯,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承庆贬高要尉;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流高州;司礼卿崔神庆流钦州。
杨再思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西京留守。
太后之迁上阳宫也,太仆卿、同中书门下三品姚元之独呜咽流涕。
桓彦范、张柬之谓曰:“今日岂公涕泣时邪!恐公祸由此始。
”元之曰:“元之事则天皇帝久,乍此辞违,悲不能忍。
且元之前日从公诛奸逆,人臣之义也;今日别旧君,亦人臣之义也,虽获罪,实所甘心。
”是日,出为亳州刺史。
甲子,立妃韦氏为皇后,赦天下。
追赠后父玄贞为上洛王、母崔氏为妃。
左拾遗贾虚己上疏,以为:“异姓不王,古今通制。
今中兴之始,万姓喁喁以观陛下之政;而先王后族,非所以广德美于天下也。
且先朝赠后父太原王,殷鉴不远,须防其渐。
若以恩制已行,宜令皇后固让,则益增谦冲之德矣。
”不听。
初,韦后生邵王重润、长宁、安乐二公主,上之迁房陵也,安乐公主生于道中,上特爱之。
上在房陵与后同幽闭,备尝艰危,情爱甚笃。
上每闻敕使至,辄惶恐欲自杀,后止之曰:“祸福无常,宁失一死,何遽如是!”上尝与后私誓曰:“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御。
”及再为皇后,遂干预朝政,如武后在高宗之世。
桓彦范上表,以为:“《易》称‘无攸遂,在中馈,贞吉’,《书》称‘牝鸡之辰,惟家之索’,伏见陛下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预闻政事。
臣窃观自古帝王,未有与妇人共政而不破国亡身者也。
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陵夫,违人也。
伏愿陛下览古今之戒,以社稷苍生为念,令皇后专居中宫,治阴教,勿出外朝干国政。

先是,胡僧慧范以妖妄游权贵之门,与张易之兄弟善,韦后亦重之。
及易之诛,复称慧范预其谋,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赐爵上庸县公,出入宫掖,上数微行幸其舍。
彦范复表言慧范执左道以乱政,请诛之。
上皆不听。
初,武后诛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吴王恪之子郁林侯千里褊躁无才,又数献符瑞,故独得免。
上即位,立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
武后所诛唐诸王、妃、主、驸马等,皆无人葬埋,子孙或流窜岭表,或拘囚历年,或逃匿民间,为人佣保。
至是,制州县求访其柩,以礼改
起上章阉茂八月,尽昭阳赤奋若,凡三年有奇。
睿宗玄真大圣大兴孝皇帝下
◎景云元年庚戌,公元七一零年
八月,庚寅,往巽第按问。
重福奄至,县官驰出,白留守;群官皆逃匿,洛州长史崔日知独帅众讨之。
留台侍御史李邕遇重福于天津桥,从者已数百人,驰至屯营,告之曰:“谯王得罪先帝,今无故入都,此必为乱;君等宜立功取富贵。
”又告皇城使闭诸门。
重福先趣左、右屯营,营中射之,矢如雨下。
乃还趣左掖门,欲取留守兵,见门闭,大怒,命焚之。
火未及然,左屯营兵出逼之,重福窘迫,策马出上东,逃匿山谷。
明日,留守大出兵搜捕,重福赴漕渠溺死。
日知,日用之从父兄也,以功拜东都留守。
郑愔貌丑多须,既败,梳髻,著妇人服,匿车中;擒获,被鞫,股栗不能对。
张灵均神气自若,顾愔曰:“吾与此人举事,宜其败也!”与愔皆斩于东都市。
初,愔附来俊臣得进;俊臣诛,附张易之;易之诛,附韦氏;韦氏败,又附谯王重福,竟坐族诛。
严善思免死,流静州。
万骑恃讨诸韦之功,多暴横,长安中苦之;诏并除外官。
又停以户奴为万骑;更置飞骑,隶左、右羽林。
姚元之、宋璟及御史大夫毕构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废。
”上从之。
癸巳,罢斜封官凡数千人。
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裴谈贬蒲州刺史。
赠苏安恒谏议大夫。
九月,辛未,以太子少师致仕唐休璟为朔方道大总管。
冬,十月,甲申,礼仪使姚元之、宋璟奏:“大行皇帝神主,应祔太庙,请迁义宗神主于东都,别立庙。
”从之。
乙未,追复天后尊号为大圣天后。
丁酉,以幽州镇守经略节度大使薛讷为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都督。
节度使之名自讷始。
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颇易之;既而惮其英武,欲更择暗弱者立之以久其权,数为流言,云“太子非长,不当立。
”己亥,制戒谕中外,以息浮议。
公主每觇伺太子所为,纤介必闻于上,太子左右,亦往往为公主耳目,太子深不自安。
谥故太子重俊曰节愍。
太府少卿万年韦凑上书,以为:“赏罚所不加者,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
故太子重俊,与李多祚等称兵入宫,中宗登玄武门以避之,太子据鞍督兵自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窜。
向使宿卫不守,其为祸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谓供奉官曰:‘几不与卿等相见。
’其危如此,今圣朝礼葬,谥为节愍,臣窃惑之。
夫臣子之礼,过庙必下,过位必趋。
汉成帝之为太子,不敢绝驰道。
而重俊称兵宫内,跨马御前,无礼甚矣。
若以其诛武三思父子而嘉之,则兴兵以诛奸臣而尊君父可也;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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