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 遣興
醉裏且貪歡笑,要愁那得工夫。
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
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
詞人藉醉酒而大發牢騷,表達自己對現實社會和自身處境的不滿。
抒發了詞人懷才不遇、壯志難酬的傷感和憤慨,呈現出詞人的耿介、曠達的性格。
前闋詞人説忙在喝酒貪歡笑。
可是用了一箇「且」字,就從字裏行間流露出這「歡笑」比「痛哭」還要悲哀:詞人是無法排解內心的苦悶和憂愁,姑且想藉酒醉後的笑鬧來忘卻憂愁。
這樣,把詞人內心的極度憂愁深刻地反映了出來,比用山高水長來形容愁顯得更深切,更形象,更可信。
接著兩句進一步抒寫憤激的情緒。
孟子曾説過:「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説的是書上的話不能完全相信。
而詞人卻説,最近領悟到古人書中的話都是不可信的,如果相信了它,自己便是全錯了。
表面上好像是否定一切古書。
其實這衹是詞人發泄對現實的不滿情緒而故意説的偏激話,是針對南宋朝廷中顛倒是非的狀況而説的。
辛棄疾主張抗戰,反對投降,要求統一祖國,反對分裂,這些本來都是古書中説的正義事業和至理名言,可是被南宋朝廷中的當權派説得全無是處,這恰恰説明古書上的道理現在都行不通了。
詞人藉醉後狂言,很清醒地從反面指出了南宋統治者完全違背了古聖賢的教訓。
後闋則完全是描繪一次醉態。
先交代一句:時間發生在「昨夜」,地點是在「松邊」。
這次醉後竟與松樹對話,問松樹自己醉得如何,這是醉態之一。
以松樹爲友,可見知音極少。
自己醉後搖晃,卻以爲松樹擺動;明明是自己扶著松樹站起來,卻説松樹要扶他,這是醉態之二。
最後是用手推開松樹,命令它走開。
表現獨立不倚的倔強性格,這是醉態之三。
這些醉態寫得非常逼眞,可謂惟妙惟肖。
但這不拘形迹的醉態,實際上也都是表現對當時現實的一種反抗。
題目曰「遣興」,也説明這是抒寫情懷。
詞中曲折地表達了自己的思想情緒。
此詞語言明白如話,文字生動活潑,表現手法新穎奇崛,體現了作者晚年清麗淡雅的詞風。
西江月:唐教坊曲名,後用作詞牌名。
調名取自李白《蘇臺覽古》「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呉王宮裏人」。
西江是長江的別稱,調詠呉王、西施的故事。
又名《白蘋香》、《步虛詞》、《晩香時候》、《玉爐三澗雪》、《江月令》。
雙調五十字,平仄兩協。
後闋字句作法與前闋相同。
「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句:《孟子·盡心下》:「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仁人無敵於天下。
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以手推松曰『去!』」句:《漢書·卷七十二·〈王貢兩龔鮑列傳·龔勝傳〉》:「兩龔皆楚人也,勝字君賓,舍字君倩。
二人相友,並著名節,故世謂之楚兩龔。
少皆好學明經,勝為郡吏,舍不仕。
……勝居諫官,數上書求見,言百姓貧,盜賊多,吏不良,風俗薄,災異數見,不可不憂。
……後歲餘,丞相王嘉上書薦故廷尉梁相等,尚書劾奏嘉『言事恣意,迷國罔上,不道。
』下將軍中朝者議,左將軍公孫祿、司隸鮑宣、光祿大夫孔光等十四人皆以爲嘉應迷國不道法。
勝獨書議曰:『嘉資性邪僻,所舉多貪殘吏。
位列三公,陰陽不和,諸事並廢,咎皆繇嘉,迷國不疑,今舉相等,過微薄。
』日暮議者罷。
明旦復會,左將軍祿問勝:『君議亡所據,今奏當上,宜何從?』勝曰:『將軍以勝議不可者,通劾之。
』博士夏侯常見勝應祿不和,起至勝前謂曰:『宜如奏所言。
』勝以手推(夏侯)常曰:『去!』」
酒醉之時我暫且貪圖歡笑,哪有工夫再去發愁受苦?我近來才感覺到那些古人的書,如果都信了它們,就完全沒有用處。
昨晚我在松樹邊醉倒,笑問松樹:「我醉得怎麼樣呀?」我懷疑松樹走過來要將我攙扶,趕快用手推它説:「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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