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相國何者,沛豐人也。
以文無害爲沛主吏掾。
高祖爲布衣時,何數以吏事護高祖。
高祖爲亭長,常左右之。
高祖以吏繇咸陽,吏皆送奉錢三,何獨以五。
秦御史監郡者與從事,常辨之。
何乃給泗水卒史事,第一。
秦御史欲入言徵何,何固請,得毋行。
及高祖起爲沛公,何常爲丞督事。
沛公至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
沛公爲漢王,以何爲丞相。
項王與諸侯屠燒咸陽而去。
漢王所以具知天下阸塞,戶口多少,強弱之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圖書也。
何進言韓信,漢王以信爲大將軍。
語在淮陰侯事中。
漢王引兵東定三秦,何以丞相留收巴蜀,填撫諭告,使給軍食。
漢二年,漢王與諸侯擊楚,何守關中,侍太子,治櫟陽。
爲法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宮室縣邑,輒奏上,可,許以從事;即不及奏上,輒以便宜施行,上來以聞。
關中事計戶口轉漕給軍,漢王數失軍遁去,何常興關中卒,輒補缺。
上以此專屬任何關中事。
漢三年,漢王與項羽相距京索之間,上數使使勞苦丞相。
鮑生謂丞相曰:“王暴衣露蓋,數使使勞苦君者,有疑君心也。
爲君計,莫若遣君子孫昆弟能勝兵者悉詣軍所,上必益信君。
”於是何從其計,漢王大說。
漢五年,既殺項羽,定天下,論功行封。
羣臣爭功,歲餘功不決。
高祖以蕭何功最盛,封爲酇侯,所食邑多。
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堅執銳,多者百餘戰,少者數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
今蕭何未嘗有汗馬之勞,徒持文墨議論,不戰,顧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諸君知獵乎?”曰:“知之。
”“知獵狗乎?”曰:“知之。
”高帝曰:“夫獵,追殺獸兔者狗也,而發蹤指示獸處者人也。
今諸君徒能得走獸耳,功狗也。
至如蕭何,發蹤指示,功人也。
且諸君獨以身隨我,多者兩三人。
今蕭何舉宗數十人皆隨我,功不可忘也。
”羣臣皆莫敢言。
上已橈功臣,多封蕭何,至位次未有以復難之,然心欲何第一。
陛下雖數亡山東,蕭何常全關中以待陛下,此萬世之功也。
今雖亡曹參等百數,何缺於漢?漢得之不必待以全。
柰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萬世之功哉!蕭何第一,曹參次之。
”高祖曰:“善。
”於是乃令蕭何第一,賜帶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上曰:“吾聞進賢受上賞。
蕭何功雖高,得鄂君乃益明。
”於是因鄂君故所食關內侯邑封爲安平侯。
是日,悉封何父子兄弟十餘人,皆有食邑。
乃益封何二千戶,以帝嘗繇咸陽時何送我獨贏奉錢二也。
漢十一年,陳豨反,高祖自將,至邯鄲。
未罷,淮陰侯謀反關中,呂后用蕭何計
平陽侯曹參者,沛人也。
秦時爲沛獄掾,而蕭何爲主吏,居縣爲豪吏矣。
高祖爲沛公而初起也,參以中涓從。
將擊胡陵、方與,攻秦監公軍,大破之。
東下薛,擊泗水守軍薛郭西。
復攻胡陵,取之。
徙守方與。
方與反爲魏,擊之。
豐反爲魏,攻之。
賜爵七大夫。
擊秦司馬夷軍碭東,破之,取碭、狐父、祁善置。
又攻下邑以西,至虞,擊章邯車騎。
攻爰戚及亢父,先登。
遷爲五大夫。
北救阿,擊章邯軍,陷陳,追至濮陽。
攻定陶,取臨濟。
南救雍丘。
擊李由軍,破之,殺李由,虜秦侯一人。
秦將章邯破殺項梁也,沛公與項羽引而東。
楚懷王以沛公爲碭郡長,將碭郡兵。
於是乃封參爲執帛,號曰建成君。
遷爲戚公,屬碭郡。
其後從攻東郡尉軍,破之成武南。
擊王離軍成陽南,復攻之槓裏,大破之。
追北,西至開封,擊趙賁軍,破之,圍趙賁開封城中。
西擊將楊熊軍於曲遇,破之,虜秦司馬及御史各一人。
遷爲執珪。
從攻陽武,下軒轅、緱氏,絕河津,還擊趙賁軍屍北,破之。
從南攻犨,與南陽守齮戰陽城郭東,陷陳,取宛,虜齮,盡定南陽郡。
從西攻武關、嶢關,取之。
前攻秦軍藍田南,又夜擊其北,秦軍大破,遂至咸陽,滅秦。
項羽至,以沛公爲漢王。
漢王封參爲建成侯。
從至漢中,遷爲將軍。
從還定三秦,初攻下辯、故道、雍、斄。
擊章平軍於好畤南,破之,圍好畤,取壤鄉。
擊三秦軍壤東及高櫟,破之。
復圍章平,章平出好畤走。
因擊趙賁、內史保軍,破之。
東取咸陽,更名曰新城。
參將兵守景陵二十日,三秦使章平等攻參,參出擊,大破之。
賜食邑於寧秦。
參以將軍引兵圍章邯於廢丘。
以中尉從漢王出臨晉關。
至河內,下修武,渡圍津,東擊龍且、項他定陶,破之。
東取碭、蕭、彭城。
擊項籍軍,漢軍大敗走。
參以中尉圍取雍丘。
王武反於黃,程處反於燕,往擊,盡破之。
柱天侯反於衍氏,又進破取衍氏。
擊羽嬰於昆陽,追至葉。
還攻武彊,因至滎陽。
參自漢中爲將軍中尉,從擊諸侯,及項羽敗,還至滎陽,凡二歲。
高祖(三)年,拜爲假左丞相,入屯兵關中。
月餘,魏王豹反,以假左丞相別與韓信東攻魏將軍孫遬軍東張,大破之。
因攻安邑,得魏將王襄。
擊魏王於曲陽,追至武垣,生得魏王豹。
取平陽,得魏王母妻子,盡定魏地,凡五十二城。
賜食邑平陽。
因從韓信擊趙相國夏說軍於鄔東,大破之,斬夏說。
韓信與故常山王張耳引兵下井陘,擊成安君,而令參還圍趙別將戚將軍於鄔城中。
戚將軍出走,追斬之。
乃引兵詣敖倉漢王之所。
韓信已破趙,爲相國,東擊齊。
參以右丞相屬韓信,攻破齊歷下軍,遂
絳侯周勃者,沛人也。
其先卷人,徙沛。
勃以織薄曲爲生,常爲人吹簫給喪事,材官引強。
高祖之爲沛公初起,勃以中涓從攻胡陵,下方與。
方與反,與戰,卻適。
攻豐。
擊秦軍碭東。
還軍留及蕭。
復攻碭,破之。
下下邑,先登。
賜爵五大夫。
攻蒙、虞,取之。
擊章邯車騎,殿。
定魏地。
攻爰戚、東緡,以往至慄,取之。
攻齧桑,先登。
擊秦軍阿下,破之。
追至濮陽,下鄄城。
攻都關、定陶,襲取宛朐,得單父令。
夜襲取臨濟,攻張,以前至卷,破之。
擊李由軍雍丘下。
攻開封,先至城下爲多。
後章邯破殺項梁,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
自初起沛還至碭,一歲二月。
楚懷王封沛公號安武侯,爲碭郡長。
沛公拜勃爲虎賁令,以令從沛公定魏地。
攻東郡尉於城武,破之。
擊王離軍,破之。
攻長社,先登。
攻潁陽、緱氏,絕河津。
擊趙賁軍屍北。
南攻南陽守齮,破武關、嶢關。
破秦軍於藍田,至咸陽,滅秦。
項羽至,以沛公爲漢王。
漢王賜勃爵爲威武侯。
從入漢中,拜爲將軍。
還定三秦,至秦,賜食邑懷德。
攻槐裏、好畤,最。
擊趙賁、內史保於咸陽,最。
北攻漆。
擊章平、姚昂軍。
西定汧。
還下郿、頻陽。
圍章邯廢丘。
破西丞。
擊盜巴軍,破之。
攻上邽。
東守嶢關。
轉擊項籍。
攻曲逆,最。
還守敖倉,追項籍。
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川)、東海郡,凡得二十二縣。
還守雒陽、櫟陽,賜與潁(陽)侯共食鍾離。
以將軍從高帝反者燕王臧荼,破之易下。
所將卒當馳道爲多。
賜爵列侯,剖符世世勿絕。
食絳八千一百八十戶,號絳侯。
以將軍從高帝擊反韓王信於代,降下霍人。
以前至武泉,擊胡騎,破之武泉北。
轉攻韓信軍銅鞮,破之。
還,降太原六城。
擊韓信胡騎晉陽下,破之,下晉陽。
後擊韓信軍於硰石,破之,追北八十里。
還攻樓煩三城,因擊胡騎平城下,所將卒當馳道爲多。
勃遷爲太尉。
擊陳豨,屠馬邑。
所將卒斬豨將軍乘馬絺。
擊韓信、陳豨、趙利軍於樓煩,破之。
得豨將宋最、鴈門守圂。
因轉攻得雲中守遬、丞相箕肆、將勳。
定鴈門郡十七縣,雲中郡十二縣。
因復擊豨靈丘,破之,斬豨,得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肆。
定代郡九縣。
燕王盧綰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下薊,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守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渾都。
破綰軍上蘭,復擊破綰軍沮陽。
追至長城,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西、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二縣。
最從高帝得相國一人,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別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
勃爲人木強敦厚,高帝以爲可
陳丞相平者,陽武戶牖鄉人也。
少時家貧,好讀書,有田三十畝,獨與兄伯居。
伯常耕田,縱平使遊學。
平爲人長大美色。
人或謂陳平曰:“貧何食而肥若是?”其嫂嫉平之不視家生產,曰:“亦食糠核耳。
有叔如此,不如無有。
”伯聞之,逐其婦而棄之。
及平長,可娶妻,富人莫肯與者,貧者平亦恥之。
久之,戶牖富人有張負,張負女孫五嫁而夫輒死,人莫敢娶。
平欲得之。
邑中有喪,平貧,侍喪,以先往後罷爲助。
張負既見之喪所,獨視偉平,平亦以故後去。
負隨平至其家,家乃負郭窮巷,以弊席爲門,然門外多有長者車轍。
張負歸,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孫予陳平。
”張仲曰:“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爲,獨柰何予女乎?”負曰:“人固有好美如陳平而長貧賤者乎?”卒與女。
爲平貧,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內婦。
負誡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謹。
事兄伯如事父,事嫂如母。
”平既娶張氏女,齎用益饒,遊道日廣。
裏中社,平爲宰,分肉食甚均。
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爲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陳涉起而王陳,使周市略定魏地,立魏咎爲魏王,與秦軍相攻於臨濟。
陳平固已前謝其兄伯,從少年往事魏王咎於臨濟。
魏王以爲太僕。
說魏王不聽,人或讒之,陳平亡去。
久之,項羽略地至河上,陳平往歸之,從入破秦,賜平爵卿。
項羽之東王彭城也,漢王還定三秦而東,殷王反楚。
項羽乃以平爲信武君,將魏王咎客在楚者以往,擊降殷王而還。
項王使項悍拜平爲都尉,賜金二十鎰。
居無何,漢王攻下殷。
項王怒,將誅定殷者將吏。
陳平懼誅,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平身間行杖劍亡。
渡河,船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要中當有金玉寶器,目之,欲殺平。
平恐,乃解衣裸而佐刺船。
船人知其無有,乃止。
平遂至修武降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
是時萬石君奮爲漢王中涓,受平謁,入見平。
平等七人俱進,賜食。
王曰:“罷,就舍矣。
”平曰:“臣爲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
”於是漢王與語而說之,問曰:“子之居楚何官?”曰:“爲都尉。
”是日乃拜平爲都尉,使爲參乘,典護軍。
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高下,而即與同載,反使監護軍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
遂與東伐項王。
至彭城,爲楚所敗。
引而還,收散兵至滎陽,以平爲亞將,屬於韓王信,軍廣武。
絳侯、灌嬰等鹹讒陳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
臣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不容,亡歸楚;歸楚不中,又亡歸漢。
今日大
留侯張良者,其先韓人也。
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
父平,相釐王、悼惠王。
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
卒二十歲,秦滅韓。
良年少,未宦事韓。
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爲韓報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韓故。
  良嘗學禮淮陽。
東見倉海君。
得力士,爲鐵椎重百二十斤。
秦皇帝東遊,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博浪沙中,誤中副車。
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甚急,爲張良故也。
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良嘗間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毆之。
爲其老,彊忍,下取履。
父曰:“履我!”良業爲取履,因長跪履之。
父以足受,笑而去。
良殊大驚,隨目之。
父去裏所,復還,曰:“孺子可教矣。
後五日平明,與我會此。
”良因怪之,跪曰:“諾。
”五日平明,良往。
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曰:“後五日早會。
”五日雞鳴,良往。
父又先在,復怒曰:“後,何也?”去,曰:“後五日復早來。
”五日,良夜未半往。
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
”出一編書,曰:“讀此則爲王者師矣。
後十年興。
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矣。
”遂去,無他言,不復見。
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也。
良因異之,常習誦讀之。
  居下邳,爲任俠。
項伯常殺人,從良匿。
  後十年,陳涉等起兵,良亦聚少年百餘人。
景駒自立爲楚假王,在留。
良欲往從之,道還沛公。
沛公將數千人,略地下邳西,遂屬焉。
沛公拜良爲廄將。
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
良爲他人者,皆不省。
良曰:“沛公殆天授。
”故遂從之,不去見景駒。
  及沛公之薛,見項梁。
項梁立楚懷王。
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而韓諸公子橫陽君成賢,可立爲王,益樹黨。
”項梁使良求韓成,立以爲韓王。
以良爲韓申徒,與韓王將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輒復取之,往來爲遊兵潁川。
  沛公之從雒陽南出轘轅,良引兵從沛公,下韓十餘城,擊破楊熊軍。
沛公乃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關。
沛公欲以兵二萬人擊秦嶢下軍,良說曰:“秦兵尚彊,未可輕。
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
原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爲五萬人具食,益爲張旗幟諸山上,爲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啗秦將。
”秦將果畔,欲連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
良曰:“此獨其將欲叛耳,恐士卒不從。
不從必危,不如因其解擊之。
”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
北至藍田,再戰,秦兵竟敗。
遂至咸
樑孝王武者,孝文皇帝子也,而與孝景帝同母。
母,竇太后也。
孝文帝凡四男:長子曰太子,是爲孝景帝;次子武;次子參;次子勝。
孝文帝即位二年,以武爲代王,以參爲太原王,以勝爲樑王。
二歲,徙代王爲淮陽王。
以代盡與太原王,號曰代王。
參立十七年,孝文後二年卒,諡爲孝王。
子登嗣立,是爲代共王。
立二十九年,元光二年卒。
子義立,是爲代王。
十九年,漢廣關,以常山爲限,而徙代王王清河。
清河王徙以元鼎三年也。
初,武爲淮陽王十年,而樑王勝卒,諡爲樑懷王。
懷王最少子,愛幸異於他子。
其明年,徙淮陽王武爲樑王。
樑王之初王樑,孝文帝之十二年也。
樑王自初王通曆已十一年矣。
樑王十四年,入朝。
十七年,十八年,比年入朝,留,其明年,乃之國。
二十一年,入朝。
二十二年,孝文帝崩。
二十四年,入朝。
二十五年,復入朝。
是時上未置太子也。
上與樑王燕飲,嘗從容言曰:“千秋萬歲後傳於王。
”王辭謝。
雖知非至言,然心內喜,太后亦然。
其春,吳楚齊趙七國反。
吳楚先擊樑棘壁,殺數萬人,樑孝王城守睢陽,而使韓安國、張羽等爲大將軍,以距吳楚。
吳楚以樑爲限,不敢過而西,與太尉亞夫等相距三月。
吳楚破,而樑所破殺虜略與漢中分。
明年,漢立太子。
其後樑最親,有功,又爲大國,居天下膏腴地。
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四十餘城,皆多大縣。
孝王,竇太后少子也,愛之,賞賜不可勝道。
於是孝王築東苑,方三百餘裏。
廣睢陽城七十里。
大治宮室,爲複道,自宮連屬於平臺三十餘裏。
得賜天子旌旗,出從千乘萬騎。
東西馳獵,擬於天子。
出言蹕,入言警。
招延四方豪桀,自山以東遊說之士。
莫不畢至,齊人羊勝、公孫詭、鄒陽之屬。
公孫詭多奇邪計,初見王,賜千金,官至中尉,樑號之曰公孫將軍,樑多作兵器弩弓矛數十萬,而府庫金錢且百鉅萬,珠玉寶器多於京師。
二十九年十月,樑孝王入朝。
景帝使使持節乘輿駟馬,迎樑王於關下。
既朝,上疏因留,以太后親故。
王入則侍景帝同輦,出則同車遊獵,射禽獸上林中。
樑之侍中、郎、謁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門,與漢宦官無異。
十一月,上廢慄太子,竇太后心欲以孝王爲後嗣。
大臣及袁盎等有所關說於景帝,竇太后義格,亦遂不復言以樑王爲嗣事由此。
以事祕,世莫知。
乃辭歸國。
其夏四月,上立膠東王爲太子。
樑王怨袁盎及議臣,乃與羊勝、公孫詭之屬陰使人刺殺袁盎及他議臣十餘人。
逐其賊,未得也。
於是天子意樑王,逐賊\,果樑使之。
乃遣使冠蓋相望於道,覆按樑,捕公孫詭、羊勝。
公孫詭、
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
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
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
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
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
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
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
”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遊;獸,吾知其能走。
走者可以爲罔,遊者可以爲綸,飛者可以爲矰。
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
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爲務。
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
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爲我著書。
”於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而去,莫知其所終。
或曰:老萊子亦楚人也,著書十五篇,言道家之用,與孔子同時雲。
蓋老子百有六十餘歲,或言二百餘歲,以其修道而養壽也。
 自孔子死之後百二十九年,而史記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秦與周合,合五百歲而離,離七十歲而霸王者出焉。
”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
老子,隱君子也。
老子之子名宗,宗爲魏將,封於段幹。
宗子注,注子宮,宮玄孫假,假仕於漢孝文帝。
而假之子解爲膠西王昂太傅,因家於齊焉。
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
“道不同不相爲謀”,豈謂是邪?李耳無爲自化,清靜自正。
莊子者,蒙人也,名周。
周嘗爲蒙漆園吏,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
其學無所不闚,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
故其著書十餘萬言,大抵率寓言也。
作漁父、盜跖、胠篋,以詆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
畏累虛、亢桑子之屬,皆空語無事實。
然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用剽剝儒、墨,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免也。
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爲相。
莊周笑謂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
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繡,以入大廟。
當是之時,雖欲爲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污我。
我寧遊戲污瀆之中自快,無爲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鄭之賤臣。
學術以幹韓昭侯,昭侯用爲相。
內修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
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強,無侵韓者。
申子之學本於黃老而主刑名。
著書二篇,號曰申子。
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
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黃老。
非爲人口吃,不能道說,而善著書。
與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爲不如非。
非見韓之削弱,
“大司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過聽,使臣去病待罪行間。
宜專邊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幹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憐百姓以自忘,虧膳貶樂,損郎員。
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
陛下恭讓不恤,羣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
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原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
唯陛下幸察。
臣去病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
”三月乙亥,御史臣光守尚書令奏未央宮。
制曰:“下御史。

六年三月戊申朔,乙亥,御史臣光守尚書令、丞非,下御史書到,言:“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太常臣充、大行令臣息、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上言:大司馬去病上疏曰:‘陛下過聽,使臣去病待罪行間。
宜專邊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幹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憐百姓以自忘,虧膳貶樂,損郎員。
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
陛下恭讓不恤,羣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
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原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
唯原陛下幸察。
’制曰‘下御史’。
臣謹與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等議:古者裂地立國,並建諸侯以承天於,所以尊宗廟重社稷也。
今臣去病上疏,不忘其職,因以宣恩,乃道天子卑讓自貶以勞天下,慮皇子未有號位。
臣青翟、臣湯等宜奉義遵職,愚憧而不逮事。
方今盛夏吉時,臣青翟、臣湯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臣旦、臣胥爲諸侯王。
昧死請所立國名。

制曰:“蓋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或子、男、附庸。
禮‘支子不祭’。
雲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朕無聞焉。
且天非爲君生民也。
朕之不德,海內未洽,乃以未教成者彊君連城,即股肱何勸?其更議以列侯家之。

三月丙子,奏未央宮。
“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昧死言:臣謹與列侯臣嬰齊、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諫大夫博士臣安等議曰:伏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奉承天子。
康叔以祖考顯,而伯禽以周公立,鹹爲建國諸侯,以相傅爲輔。
百官奉憲,各遵其職,而國統備矣。
竊以爲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者,四海諸侯各以其職奉貢祭。
支子不得奉祭宗祖,禮也。
封建使守籓國,帝王所以扶德施化。
陛下奉承天統,明開聖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絕。
續蕭文終之後於酇,襃厲羣臣平津侯等。
昭六親之序,明天施之屬,使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戶邑,錫號尊建百有餘國。
而家皇子爲列侯,則尊卑相逾,列位失序,不可以垂統於萬世。
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爲諸侯王。
”三月丙子,奏未央宮。
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襃有德也。
周公祭
夫學者載籍極博。
尤考信於六藝。
《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
堯將遜位,讓於虞舜,舜、禹之間,嶽牧鹹薦,乃試之於位,典職數十年,功用既興,然後授政。
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傳天下若斯之難也。
而說者曰:“堯讓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隱。
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者。
”此何以稱焉?太史公曰:餘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雲。
孔子序列古之仁聖賢人,如吳太伯、伯夷之倫詳矣。
餘以所聞,由、光義至高,其文辭不少概見,何哉?
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餘悲伯夷之意,睹軼詩可異焉。
其傳曰: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
父欲立叔齊。
及父卒,叔齊讓伯夷。
伯夷曰:“父命也。
”遂逃去。
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
國人立其中子。
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爲文王,東伐紂。
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
太公曰:“此義人也。
”扶而去之。
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
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採其薇矣。
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遂餓死於首陽山。
由此觀之,怨邪非邪?
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若伯夷、叔齊,可謂善人者非邪?積仁潔行,如此而餓死。
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顏淵爲好學。
然回也屢空,糟糠不厭,而卒蚤夭。
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盜跖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橫行天下,竟以壽終,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較著者也。
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專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絕。
或擇地而蹈之,時然後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勝數也。
餘甚惑焉,倘所謂天道,是邪非邪?
子曰:“道不同,不相爲謀。
”亦各從其志也。
故曰:“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爲之。
如不可求,從吾所好。
”“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
”舉世混濁,清士乃見。
豈以其重若彼,其輕若此哉?
“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
”賈子曰:“貪夫徇財,烈士徇名,誇者死權,衆庶馮生。
”同明相照,同類相求。
“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
”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
巖穴之士,趨舍有時,若此類名湮滅而不稱,悲夫。
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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