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齐天大圣到底是个妖猴,更不知官衔品从,也不较俸禄高低,但只注名便了。
那齐天府下二司仙吏,早晚伏侍,只知日食三餐,夜眠一榻,无事牵萦,自由自在。
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
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陛下”。
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
今日东游,明日西荡,云去云来,行踪不定。
一日,玉帝早朝,班部中闪出许旌阳真人俯囟启奏道:“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
恐后闲中生事。
不若与他一件事管,庶免别生事端。
”玉帝闻言,即时宣诏。
那猴王欣欣然而至,道:“陛下,诏老孙有何升赏?”玉帝道:“朕见你身闲无事,与你件执事。
你且权管那蟠桃园,早晚好生在意。
”大圣欢喜谢恩,朝上唱喏而退。
他等不得穷忙,即入蟠桃园内查勘。
本园中有个土地,拦住问道:“大圣何往?”大圣道:“吾奉玉帝点差,代管蟠桃园,今来查勘也。
”那土地连忙施礼,即呼那一班锄树力士、运水力士、修桃力士、打扫力士都来见大圣磕头,引他进去。
但见那——
夭夭灼灼,颗颗株株。
夭夭灼灼花盈树,颗颗株株果压枝。
果压枝头垂锦弹,花盈树上簇胭脂。
时开时结千年熟,无夏无冬万载迟。
先熟的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
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
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色齐齐。
左右楼台并馆舍,盈空常见罩云霓。
不是玄都凡俗种,瑶池王母自栽培。
大圣看玩多时,问土地道:“此树有多少株数?”土地道:“有三千六百株。
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
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
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大圣闻言,欢喜无任,当日查明了株树,点看了亭阁回府。
自此后,三五日一次赏玩,也不交友,也不他游。
一日,见那老树枝头,桃熟大半,他心里要吃个尝新。
奈何本园土地、力士并齐天府仙吏紧随不便。
忽设一计道:“汝等且出门外伺候,让我在这亭上少憩片时。
”那众仙果退。
只见那猴王脱冠服,爬上大树,拣那熟透的大桃,摘了许多,就在树枝上自在受用,吃了一饱,却才跳下树来,簪冠着服,唤众等仪从回府。
迟三二日,又去设法偷桃,尽他享用。
一朝,王母娘娘设宴,大开宝阁,瑶池中做蟠桃胜会,即着那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各
富贵功名,前缘分定,为人切莫欺心。
正大光明,忠良善果弥深。
些些狂妄天加谴,眼前不遇待时临。
问东君因甚,如今祸害相侵。
只为心高图罔极,不分上下乱规箴。
话表齐天大圣被众天兵押去斩妖台下,绑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枪刺剑刳,莫想伤及其身。
南斗星奋令火部众神,放火煨烧,亦不能烧着。
又着雷部众神,以雷屑钉打,越发不能伤损一毫。
那大力鬼王与众启奏道:“万岁,这大圣不知是何处学得这护身之法,臣等用刀砍斧剁,雷打火烧,一毫不能伤损,却如之何?”玉帝闻言道:“这厮这等,这等,如何处治?”太上老君即奏道:“那猴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盗了仙丹。
我那五壶丹,有生有熟,被他都吃在肚里,运用三昧火,锻成一块,所以浑做金钢之躯,急不能伤。
不若与老道领去,放在八卦炉中,以文武火锻炼。
炼出我的丹来,他身自为灰烬矣。
”玉帝闻言,即教六丁、六甲将他解下,付与老君。
老君领旨去讫,一壁厢宣二郎显圣,赏赐金花百朵,御酒百瓶,还丹百粒,异宝明珠,锦绣等件,教与义兄弟分享。
真君谢恩,回灌江口不题。
那老君到兜率宫,将大圣解去绳索,放了穿琵琶骨之器,推入八卦炉中,命看炉的道人,架火的童子,将火扇起锻炼。
原来那炉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
他即将身钻在巽宫位下。
巽乃风也,有风则无火,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一双眼刍红了,弄做个老害病眼,故唤作“火眼金睛”。
真个光阴迅速,不觉七七四十九日,老君的火候俱全。
忽一日,开炉取丹。
那大圣双手侮着眼,正自揉搓流涕,只听得炉头声响,猛睁睛看见光明,他就忍不住将身一纵,跳出丹炉,唿喇一声,蹬倒八卦炉,往外就走。
慌得那架火看炉与丁甲一班人来扯,被他一个个都放倒,好似癫痫的白额虎,风狂的独角龙。
老君赶上抓一把,被他一捽,捽了个倒栽葱,脱身走了。
即去耳中掣出如意棒,迎风幌一幌,碗来粗细,依然拿在手中,不分好歹,却又大乱天宫,打得那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形。
好猴精!有诗为证。
诗曰:
混元体正合先天,万劫千番只自然。
渺渺无为浑太乙,如如不动号初玄。
炉中久炼非铅汞,物外长生是本仙。
变化无穷还变化,三皈五戒总休言。
又诗:
一点灵光彻太虚,那条拄杖亦如之。
或长或短随人用,横竖横排任卷舒。
又诗:
猿猴道体配人心,心即猿猴意思深。
大圣齐天非假论,官封弼马是知音。
马猿合作心和意,紧缚牢拴莫外寻。
万相归真从一理,如来同契住双林。
这一番,那猴王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
诗曰:百岁光陰似水流,一生事业等浮沤。
昨朝面上桃花色,今日头边雪片浮。
白蚁阵残方是幻,子规声切想回头。
古来陰能延寿,善不求怜天自周。
却说唐太宗随着崔判官、朱太尉,自脱了冤家债主,前进多时,却来到“六道轮回”之所,又见那腾云的身披霞帔,受-的腰挂金鱼,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都奔走那轮回之下,各进其道。
唐王问曰:“此意何如?”判官道:“陛下明心见性,是必记了,传与阳间人知。
这唤做六道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唐王听说,点头叹曰:“善哉,真善哉!作善果无灾!善心常切切,善道大开开。
莫教兴恶念,是必少刁乖。
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判官送唐王直至那超生贵道门,拜呼唐王道:
“陛下呵,此间乃出头之处,小判告回,着朱太尉再送一程。
”唐王谢道:“有劳先生远涉。
”判官道:“陛下到阳间,千万做个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切勿忘了。
若是陰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
凡百不善之处,俱可一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王一一准奏,辞了崔判官,随着朱太尉,同入门来。
那太尉见门里有一匹海骝马,鞍-齐备,急请唐王上马,太尉左右扶持。
马行如箭,早到了渭水河边,只见那水面上有一对金色鲤鱼在河里翻波跳斗。
唐王见了心喜,兜马贪看不舍,太尉道:“陛下,趱动些,趁早赶时辰进城去也。
”那唐王只管贪看,不肯前行,被太尉撮着脚,高呼道:“还不走,等甚!”扑的一声,望那渭河推下马去,却就脱了陰司,径回阳世。
却说那唐朝驾下有徐茂功、秦叔宝、胡敬德、段志贤、马三宝、程咬金、高士廉、虞世南、房玄龄、杜如晦、萧-、傅奕、张道源、张士衡、王-等两班文武,俱保着那东宫太子与皇后、嫔妃、宫娥、侍长,都在那白虎殿上举哀,一壁厢议传哀诏,要晓谕天下,欲扶太子登基。
时有魏征在旁道:“列位且住,不可!不可!假若惊动州县,恐生不测。
且再按候一日,我主必还魂也。

下边闪上许敬宗道:“魏丞相言之甚谬。
自古云泼水难收,人逝不返,你怎么还说这等虚言,惑乱人心,是何道理!”魏征道:
“不瞒许先生说,下官自幼得授仙术,推算最明,管取陛下不死。
”正讲处,只听得棺中连声大叫道:“-杀我耶!-杀我耶”唬得个文官武将心慌,皇后嫔妃胆战。
一个个面如秋后黄桑叶,腰似春前嫩柳条。
储君脚软,难扶丧杖尽哀仪;侍长魂飞,怎戴梁冠
却说太宗与魏征在便殿对弈,一递一着,摆开阵势。
正合《烂柯经》云:
博弈之道,贵乎严谨。
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
法曰:
宁输一子,不失一先。
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
有先而后,有后而先。
两生
勿断,皆活勿连。
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
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
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
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
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
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
《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
”此之谓也。
诗曰: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
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君臣两个对弈此棋,正下到午时三刻,一盘残局未终,魏征忽然踏伏在案边,鼾鼾盹睡。
太宗笑曰:“贤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劳,创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觉盹睡。
”太宗任他睡着,更不呼唤。
不多时,魏征醒来,俯伏在地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却才晕困,不知所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太宗道:“卿有何慢罪?且起来,拂退残棋,与卿从新更着。
”魏征谢了恩,却才拈子在手,只听得朝门外大呼小叫。
原来是秦叔宝、徐茂功等,将着一个血淋的龙头,掷在帝前,启奏道:“陛下,海浅河枯曾有见,这般异事却无闻。
”太宗与魏征起身道:“此物何来?”叔宝、茂功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微臣不敢不奏。
”唐王惊问魏征:“此是何说?”魏征转身叩头道:“是臣才一梦斩的。
”唐王闻言,大惊道:“贤卿盹睡之时,又不曾见动身动手,又无刀剑,如何却斩此龙?”魏征奏道:“主公,臣的身在君前,梦离陛下——
身在君前对残局,合眼朦胧;梦离陛下乘瑞云,出神抖擞。
那条龙,在剐龙台上,被天兵将绑缚其中。
是臣道:‘你犯天条,合当死罪。
我奉天命,斩汝残生。
’龙闻哀苦,臣抖精神。
龙闻哀苦,伏爪收鳞甘受死;臣抖精神,撩衣进步举霜锋。
傣带一声刀过处,龙头因此落虚空。

太宗闻言,心中悲喜不一。
喜者夸奖魏征好臣,朝中有此豪杰,愁甚江山不稳?悲者谓梦中曾许救龙,不期竟致遭诛。
只得强打精神,传旨着叔宝将龙头悬挂市曹,晓谕长安黎庶,一壁厢赏了魏征,众官散讫。
当晚回宫,心中只是忧闷,想那梦中之龙,哭啼啼哀告求生,岂知无常,难免此患。
思念多时,渐觉神魂倦怠,身体不安。
当夜二更时分,只听得宫门外有号泣之
却说他师徒两个,策马前来,直至山门首观看,果然是一座寺院。
但见那层层殿阁,选迭廊房,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艳艳千条红雾绕。
两路松篁,一林桧柏。
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
又见那钟鼓楼高,浮屠塔峻。
安禅僧定性,啼树鸟音闲。
寂寞无尘真寂寞,清虚有道果清虚。
诗曰:上刹-园隐翠窝,招提胜景赛娑婆。
果然净土人间少,天下名山僧占多。
长老下了马,行者歇了担,正欲进门,只见那门里走出一众僧来。
你看他怎生模样:头戴左笄帽,身穿无垢衣。
铜环双坠耳,绢带束腰围。
草履行来稳,木鱼手内提。
口中常作念,般若总皈依。
三藏见了,侍立门旁,道个问讯,那和尚连忙答礼,笑道失瞻,问:“是那里来的?请入方丈献茶。
”三藏道:“我弟子乃东土钦差,上雷音寺拜佛求经。
至此处天色将晚,欲借上刹一宵。
”那和尚道:“请进里坐,请进里坐。
”三藏方唤行者牵马进来。
那和尚忽见行者相貌,有些害怕,便问:“那牵马的是个甚么东西?”三藏道:“悄言!悄言!他的性急,若听见你说是甚么东西,他就恼了。
他是我的徒弟。

那和尚打了个寒噤,咬着指头道:“这般一个丑头怪脑的,好招他做徒弟?”三藏道:“你看不出来哩,丑自丑,甚是有用。

那和尚只得同三藏与行者进了山门。
山门里。
又见那正殿上书四个大字,是观音禅院。
三藏又大喜道:“弟子屡感菩萨圣恩,未及叩谢。
今遇禅院,就如见菩萨一般,甚好拜谢。
”那和尚闻言,即命道人开了殿门,请三藏朝拜。
那行者拴了马,丢了行李,同三藏上殿。
三藏展背舒身,铺胸纳地,望金象叩头。
那和尚便去打鼓,行者就去撞钟。
三藏俯伏台前,倾心祷祝。
祝拜已毕,那和尚住了鼓,行者还只管撞钟不歇,或紧或慢,撞了许久,那道人道:“拜已毕了,还撞钟怎么?”行者方丢了钟杵,笑道:“你那里晓得,我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
”此时却惊动那寺里大小僧人、上下房长老,听得钟声乱响,一齐拥出道:“那个野人在这里乱敲钟鼓?”行者跳将出来,咄的一声道:
“是你孙外公撞了耍子的!”那些和尚一见了,唬得跌跌滚滚,都爬在地下道:“雷公爷爷!”行者道:“雷公是我的重孙儿哩!
起来起来,不要怕,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老爷。
”众僧方才礼拜,见了三藏,都才放心不怕。
内有本寺院主请道:“老爷们到后方丈中奉茶。
”遂而解缰牵马,抬了行李,转过正殿,径入后房,序了坐次。
那院主献了茶,又安排斋供。
天光尚早,三藏称谢未毕,只见那后面有两个小
且不言天神围绕,大圣安歇。
话表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自王母娘娘请赴蟠桃大会,与大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宝阁瑶池,见那里荒荒凉凉,席面残乱;虽有几位天仙,俱不就座,都在那里乱纷纷讲论。
菩萨与众仙相见毕,众仙备言前事。
菩萨道:“既无盛会,又不传杯,汝等可跟贫僧去见玉帝。
”众仙怡然随往。
至通明殿前,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等众,俱在此迎着菩萨,即道玉帝烦恼,调遣天兵,擒怪未回等因。
菩萨道:“我要见见玉帝,烦为转奏。
”天师邱弘济即入灵霄宝殿,启知宣入。
时有太上老君在上,王母娘娘在后。
菩萨引众同入里面,与玉帝礼毕,又与老君、王母相见,各坐下,便问:“蟠桃盛会如何?”玉帝道:“每年请会,喜喜欢欢,今年被妖猴作乱,甚是虚邀也。
”菩萨道:“妖猴是何出处?”玉帝道:“妖猴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石卵化生的。
当时生出,即目运金光,射冲斗府。
始不介意,继而成精,降龙伏虎,自削死籍。
当有龙王、阎王启奏。
朕欲擒拿,是长庚星启奏道:‘三界之间,凡有九窍者,可以成仙。
’朕即施教育贤,宣他上界,封为御马监弼马温官。
那厮嫌恶官小,反了天宫。
即差李天王与哪吒太子收降,又降诏抚安,宣至上界,就封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有官无禄。
他因没事干管理,东游西荡。
朕又恐别生事端,着他代管蟠桃园。
他又不遵法律,将老树大桃,尽行偷吃。
及至设会,他乃无禄人员,不曾请他,他就设计赚哄赤脚大仙,却自变他相貌入会,将仙肴仙酒尽偷吃了,又偷老君仙丹,又偷御酒若干,去与本山众猴享乐。
朕心为此烦恼,故调十万天兵,天罗地网收伏。
这一日不见回报,不知胜负如何。

菩萨闻言,即命惠岸行者道:“你可快下天宫,到花果山打探军情如何。
如遇相敌,可就相助一功,务必的实回话。
”惠岸行者整整衣裙,执一条铁棍,驾云离阙,径至山前。
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各营门提铃喝号,将那山围绕的水泄不通。
惠岸立住,叫:“把营门的天丁,烦你传报:我乃李天王二太子木叉,南海观音大徒弟惠岸,特来打探军情。
”那营里五岳神兵,即传入辕门之内。
早有虚日鼠、昴日鸡、星日马、房日兔将言传到中军帐下。
李天王发下令旗,教开天罗地网,放他进来。
此时东方才亮,惠岸随旗进入,见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下拜。
拜讫,李天王道:“孩儿,你自那厢来者?”惠岸道:“愚男随菩萨赴蟠桃会,菩萨见胜会荒凉,瑶池寂寞,引众仙并愚男去见玉帝。
玉帝备言父王等下界收伏妖猴,一日不见回报,胜负未知,菩
诗曰:大有唐王降敕封,钦差玄奘问禅宗。
坚心磨琢寻龙袕,着意修持上鹫峰。
边界远游多少国,云山前度万千重。
自今别驾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
却说三藏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蒙唐王与多官送出长安关外。
一二日马不停蹄,早至法门寺。
本寺住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接至里面,相见献茶。
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正是那: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
雁声鸣远汉,砧韵响西邻。
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
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
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
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
三藏钳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
众僧们莫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者,何也?”三藏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
我弟子曾在化生寺对佛设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
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法轮回转,愿圣主皇图永固。
”众僧闻得此言,人人称羡,个个宣扬,都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寐。
早又是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
那众僧起来,收拾茶水早斋。
玄奘遂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道:“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
今愿立誓:路中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
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
”祝罢,回方丈进斋。
斋毕,那二从者整顿了鞍马,促趱行程。
三藏出了山门,辞别众僧。
众僧不忍分别,直送有十里之遥,噙泪而返,三藏遂直西前进。
正是那季秋天气,但见: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
路途烟雨故人稀,黄菊丽,山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
白-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
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宵碎。
师徒们行了数日,到了巩州城。
早有巩州合属官吏人等,迎接入城中。
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
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三日,又至河州卫。
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
早有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道,闻得是钦差御弟法师上西方见佛,无不恭敬,接至里面供给了,着僧纲请往福原寺安歇。
本寺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
斋毕,吩咐二从者饱喂马匹,天不明就行。
及鸡方鸣,随唤从者,却又惊动寺僧,整治茶汤斋供。
斋罢,出离边界。
这长老心忙,太起早了。
原来此时秋深时节,鸡鸣得早,只好有四更天气。
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崎岖难走,又恐怕错
却说行者伏侍唐僧西进,行经数日,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
三藏在马上,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回头叫:“悟空,是那里水响?”行者道:“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涧里水响。
”说不了,马到涧边,三藏勒缰观看,但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
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
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师徒两个正然看处,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抢长老。
慌得个行者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
那条龙就赶不上,把他的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潜踪。
行者把师父送在那高阜上坐了,却来牵马挑担,止存得一担行李,不见了马匹。
他将行李担送到师父面前道:“师父,那孽龙也不见踪影,只是惊走我的马了。
”三藏道:“徒弟啊,却怎生寻得马着么?”行者道:“放心,放心,等我去看来。

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凉篷,四下里观看,更不见马的踪迹。
按落云头报道:“师父,我们的马断乎是那龙吃了,四下里再看不见。
”三藏道:“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口,却将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想是惊张溜缰,走在那山凹之中。
你再仔细看看。
”行者道:“你也不知我的本事。
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
象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见,何期那匹大马,我就不见!”三藏道:“既是他吃了,我如何前进!可怜啊!这万水千山,怎生走得!”说着话,泪如雨落。
行者见他哭将起来,他那里忍得住暴燥,发声喊道:“师父莫要这等脓包形么!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着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
”三藏却才扯住道:“徒弟啊,你那里去寻他?
只怕他暗地里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那时节人马两亡,怎生是好!”行者闻得这话,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哏哏的吆喝,正难息怒,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
“孙大圣莫恼,唐御弟休哭。
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特来暗中保取经者。
”那长老闻言,慌忙礼拜。
行者道:“你等是那几个?可报名来,我好点卯。
”众神道:“我等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

行者道:“今日先从谁起?”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
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
”行者道:“既如此,不当
话说唐僧师徒三众,脱难前来,不一日,行过了八百黄风岭,进西却是一脉平阳之地。
光陰迅速,历夏经秋,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
正行处,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
三藏在马上忙呼道:“徒弟,你看那前边水势宽阔,怎不见船只行走,我们从那里过去?”八戒见了道:“果是狂澜,无舟可渡。

那行者跳在空中,用手搭凉篷而看,他也心惊道:“师父啊,真个是难,真个是难!这条河若论老孙去呵,只消把腰儿扭一扭,就过去了;若师父,诚千分难渡,万载难行。
”三藏道:“我这里一望无边,端的有多少宽阔?”行者道:“径过有八百里远近。

八戒道:“哥哥怎的定得个远近之数?”行者道:“不瞒贤弟说,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吉凶。
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上下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
”长老忧嗟烦恼,兜回马,忽见岸上有一通石碑。
三众齐来看时,见上有三个篆字,乃流沙河,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师徒们正看碑文,只听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当中滑辣的钻出一个妖精,十分凶丑: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
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
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
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
那怪一个旋风,奔上岸来,径抢唐僧,慌得行者把师父抱住,急登高岸,回身走脱。
那八戒放下担子,掣出铁钯,望妖精便筑,那怪使宝杖架住。
他两个在流沙河岸,各逞英雄。
这一场好斗:九齿钯,降妖杖,二人相敌河岸上。
这个是总督大天蓬,那个是谪下卷帘将。
昔年曾会在灵霄,今日争持赌猛壮。
这一个钯去探爪龙,那一个杖架磨牙象。
伸开大四平,钻入迎风戗。
这个没头没脸抓,那个无乱无空放。
一个是久占流沙界吃人精,一个是秉教迦持修行将。
他两个来来往往,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那大圣护了唐僧,牵着马,守定行李,见八戒与那怪交战,就恨得咬牙切齿,擦掌磨拳,忍不住要去打他,掣出棒来道:
“师父,你坐着,莫怕。
等老孙和他耍耍儿来。
”那师父苦留不住。
他打个唿哨,跳到前边。
原来那怪与八戒正战到好处,难解难分,被行者轮起铁棒,望那怪着头一下,那怪急转身,慌忙躲过,径钻入流沙河里。
气得个八戒乱跳道:“哥啊!谁着你来的!那怪渐渐手慢,难架我钯,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
他见你凶险,败阵而逃,怎生是好!”行者笑道:“兄弟,实不瞒你说,自从降了黄风怪,下山来,这个把月不曾耍棍,我见你

首页 - 个人中心
Process Time: 0.17s
Copyright ©2025 中华诗词网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