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
〔汉〕 前179 - 前122 年
即淮南王。
西汉宗室。
高祖孙,淮南王刘长子。
文帝十六年袭父爵为淮南王。
善为文辞,才思敏捷。
吴楚七国反,曾谋响应,因国相反对而未遂。
武帝即位,安暗整武备。
元狩元年事败,举兵未成,旋自杀。
宾客、大臣牵连被诛数千人。
曾招致宾客方术之士作《鸿烈》,后称《淮南鸿烈》,亦称《淮南子》,《汉书·艺文志》列为杂家。
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
原流泉浡,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
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
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于一握。
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
横四维而含阴阳,纮宇宙而章三光。
甚淖而滒,甚纤而微。
山以之高,渊以之深,兽以之走,鸟以之飞,日月以之明,星历以之行,麟以之游,凤以之翔。
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
是故能天运地滞,轮转而无废,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
风兴云蒸,事无不应;雷声雨降,并应无穷。
鬼出电入,龙兴鸾集;钧旋毂转,周而复匝。
已雕已琢,还反于朴。
无为为之而合于道,无为言之而通乎德,恬愉无矜而得于和,有万不同而便于性,神托于秋豪之末,而大宇宙之总。
其德优天地而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
呴谕覆育,万物群生,润于草木,浸于金石,禽兽硕大,豪毛润泽,羽翼奋也,角觡生也,兽胎不贕,鸟卵不毈,父无丧子之忧,兄无哭弟之哀,童子不孤,妇人不孀,虹蜺不出,贼星不行,含德之所致也。
夫太上之道,生万物而不有,成化像而弗宰。
跂行喙息,蠉飞蠕动,待而后生,莫之知德;待之后死,莫之能怨。
得以利者不能誉,用而败者不能非。
收聚畜积而不加富,布施禀授而不益贫。
旋县而不可究,纤微而不可勤。
累之而不高,堕之而不下,益之而不众,损之而不寡,斫之而不薄,杀之而不残,凿之而不深,填之而不浅。
忽兮恍兮,不可为象兮;恍兮忽兮,用不屈兮;幽兮冥兮,应无形兮;遂兮洞兮,不虚动兮。
与刚柔卷舒兮,与阴阳俯仰兮。
昔者冯夷、大丙之御也,乘云车,入云蜺,游微雾,骛恍忽,历远弥高以极往,经霜雪而无迹,照日光而无景,扶摇抮抱羊角而上,经纪山川,蹈腾昆仑,排阊阖,沦天门。
末世之御,虽有轻车良马,劲策利锻,不能与之争先。
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
纵志舒节,以驰大区。
可以步而步可以骤而骤。
令雨师洒道,使风伯扫尘。
电以为鞭策,雷以为车轮。
上游于霄雿之野,下出于无垠之门。
刘览偏照,复守以全。
经营四隅,还反于枢。
故以天为盖,则无不覆也;以地为舆,则无不载也;四时为马,则无不使也;阴阳为御,则无不备也。
是故疾而不摇,远而不劳,四支不动,聪明不损,而知八纮九野之形埒者,何也?执道要之柄,而游于无穷之地。
是故天下之事,不可为也,因其自然而推之。
万物之变,
昔者,师旷奏白雪之音,而神物为之下降,风雨暴至。
平公癃病,晋国赤地。
庶女叫天,雷电下击,景公台陨,支体伤折,海水大出。
夫瞽师、庶女,位贱尚 ,权轻飞羽,然而专精厉意,委务积神,上通九天,激厉至精。
由此观之,上 天之诛也,虽在圹虚幽间,辽远隐匿,重袭石室,界障险阻,其无所逃之,亦明矣。
武王伐纣,渡于孟津,阳侯之波,逆流而击,疾风晦冥,人马不相见。
于是 武王左操黄钺,右秉白旄,目而之曰:“余任天下,谁敢害吾意者!”于是, 风济而波罢。
鲁阳公与韩构难,战酣日暮,援戈而之,日为之反三舍。
夫全性 保真,不亏其身,遭急迫难,精通于天。
若乃未始出其宗者,何为而不成!夫死 生同域,不可胁陵,勇武一人,为三军雄。
彼直求名耳,而能自要者尚犹若此, 又况夫宫天地,怀万物,而友造化,含至和,直偶于人形,观九钻一,知之所不 知,而心未尝死者乎!
昔雍门子以哭见于孟尝君,已而陈辞通意,抚心发声。
孟尝君为之增欷乌 邑,流涕狼戾不可止。
精神形于内,而外谕哀于人心,此不传之道。
使俗人不 得其君形者而效其容,必为人笑。
故蒲且子之连鸟于百仞之上,而詹何之骛鱼于 大渊之中,此皆得清净之道,太浩之和也。
夫物类之相应,玄妙深微,知不能论, 辩不能解,故东风至而酒湛溢,蚕耳丝而商弦绝,或感之也。
画随灰而月运阙, 鲸鱼死而彗星出,或动之也。
故圣人在位,怀道而不言,泽及万民。
君臣乖心, 则背谲见于天,神气相应徵矣。
故山云草莽,水云鱼鳞,旱云烟火,涔云波水, 各象其形类,所以感之。
夫阳燧取火于日,方诸取露于月,天地之间,巧历不能举其数,手徵忽, 不能览其光。
然以掌握之中,引类于太极之上,而水火可立致者,阴阳同气相动 也。
此傅说之所以骑辰尾也。
故至阴<风><风>,至阳赫赫,两者交接成和, 而万物生焉。
众雄而无雌,又何化之所能造乎?所谓不言之辩,不道之道也。
故召远者使无为焉,亲近者使无事焉,惟夜行者为能有之。
故却走马以粪,而车 轨不接于远方之外,是谓坐驰陆沈,昼冥宵明,以冬铄胶,以夏造冰。
夫道者, 无私就也,无私去也。
能者有余,拙者不足,顺之者利,逆之者凶。
譬如隋侯之 珠,和氏之璧,得之者富,失之者贫,得失之度,深微窈冥,难以知论,不可以 辩说也。
何以知其然?今夫地黄主属骨,而甘草主生肉之药也,以其属骨,责其 生肉,以其生肉,论其属骨,是犹王孙绰之欲倍偏枯之药,而欲以生殊死之人, 亦可谓失
地形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极之内。
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
天地之间,九州八极。
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泽有九薮,风有八等,水有六品。
何谓九州?东南神州曰农土,正南次州曰沃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并土,正中冀州曰中土,西北台州曰肥土,正北泲州曰成土,东北薄州曰隐土,正东阳州曰申土。
何谓九山?会稽、泰山、王屋、首山、太华、岐山、太行,羊肠、孟门。
何谓九塞?曰:太汾、渑阨、荆阮、方城、肴阪、井陉、令疵、句注、居庸。
何谓九薮?曰:越之具区,楚之云梦,秦之阳纡,晋之大陆,郑之圃田,宋之孟诸,齐之海隅,赵之钜鹿,燕之昭余。
何谓八风?东北曰炎风,东方曰条风,东南曰景风,南方曰巨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飂风,西北曰丽风,北方曰寒风。
何谓六水?曰:河水、赤水、辽水、黑水、江水、淮水。
阖四海之内,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水道八千里,通谷其名川六百;陆径三千里。
禹乃使太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使竖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
凡鸿水渊薮,自三百仞以上,二亿三万三千五百五十里,有九渊。
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名山。
掘昆仑虚以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
上有木禾,其修五寻。
珠树、玉树、琁树、不死树在其西,沙棠、琅玕在其东,绛树在其南,碧树、瑶树在其北。
旁有四百四十门,门间四里,里间九纯,纯丈五尺。
旁有九井玉横,维其西北之隅,北门开以内不周之风。
倾宫、旋室、县圃、凉风、樊桐在昆仑阊阖之中,是其疏圃。
疏圃之池,浸之黄水,黄水三周复其原,是谓丹水,饮之不死。
河水出昆仑东北陬,贯渤海,入禹所导积石山。
赤水出其东南陬,西南注南海,丹泽之东,赤水之东,弱水出自穷石,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绝流沙,南至南海。
洋水出其西北陬,入于南海羽民之南。
凡四水者,帝之神泉,以和百药,以润万物。
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
扶木在阳州,日之所曊。
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华照下地。
九州之大,纯方千里。
九州之外,乃有八殥,亦方千里。
自东北方曰大泽,曰无通;东方曰大渚,曰少海;东南方曰具区,曰元泽;南方曰大梦,曰浩
古未有天地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澒濛鸿洞,莫知其门。
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气为虫,精气为人。
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门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是故圣人法天顺情,不拘于俗,不诱于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阴阳为纲,四时为纪;天静以清,地定以宁;万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
夫静漠者,神明之宅也;虚无者,道之所居也。
是故或求之于外者,失之于内;有守之于内者,失之于外。
譬犹本与末也,从本引之,干枝万叶,莫不随也。
夫精神者,所受于天也,而形体者,所禀于地也。
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背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故曰一月而膏,二月而肤,三月而胎,四月而肌,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动,九月而躁,十月而生。
形体以成,五藏乃形,是故肺主目,肾主鼻,胆主口,肝主耳,外为表而内为里,开闭张歙,各有经纪,故头之圆也象天,足之方也象地。
天有四时五行九解三百六十六日,人亦有四支五藏九窍三百六十六节。
天有风雨寒暑,人亦有取与喜怒。
故胆为云,肺力气,肝为风,肾为雨,脾为雷,以与天地相参也,而心为之主。
是故耳目者,日月也;血气者,风雨也。
日中有踆乌,而月中有蟾蜍。
日月失其行,薄蚀无光;风雨非其时,毁折生灾;五星失其行,州国受殃。
夫天地之到至纮以大,尚犹节其章光,爱其神明,人之耳目曷能久熏劳而不息乎?精神何能久驰骋而不既乎?是故血气者,人之华也;而五脏者,人之精也。
夫血气能专于五脏而不外越,则胸腹充而嗜欲省矣。
胸腹充而嗜欲省,则耳目清、听视达矣。
耳目清、听视达,谓之明。
五脏能属于心而无乖,则教志胜而行不之僻矣。
教志胜而行之不僻,则精神盛而气不散矣。
精神盛而气不散则理,理则均,均则通,通则神,神则以视无不见,以听无不闻也,以为无不成也。
是故忧患不能入也,而邪气不能袭。
故事有求之于四海之外而不能遇,或守之于形骸之内而不见也。
故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见大者所知小。
夫孔窍者,精神之户牖也;而气志者,五藏之使候也。
耳目淫于声色之乐,则五藏摇动而不定矣。
五藏摇动而不定,则血气滔荡而不休矣。
血气滔荡而不休,则精神驰骋于外而不守矣。
精神驰骋于外而不守,则祸福之至虽如丘山,无由识之矣。
使耳目精明玄达而无诱慕,气志虚静恬愉而省嗜欲,五藏定宁充盈而不泄,精神内守形骸而不外越,
太清之始也,和顺以寂漠,质真而素朴,闲静而不躁,推移而无故,在内而 合乎道,出外而调于义,发动而成于文,行快而便于物。
其言略而循理,其行亻 兑而顺情,其心愉而不伪,其事素而不饰,是以不择时日,不占卦兆,不谋所始, 不议所终,安则止,激则行,通体于天地,同精于阴阳,一和于四时,明照于日 月,与造化者相雌雄。
是以天覆以德,地载以乐,四时不失其叙,风雨不降其虐, 日月淑清而扬光,五星循轨而不失其行。
当此之时,玄元至砀而运照,凤麟至, 著龟兆,甘露下,竹实满,流黄出,而朱草生,机械诈伪莫藏于心。
逮至衰世,镌山石,钅挈金玉,レ蚌蜃,消铜铁,而万物不滋,刳胎杀夭, 麒麟不游,覆巢毁卵,凤凰不翔,钻燧取火,构木为台,焚林而田,竭泽而渔。
人械不足,畜藏有余,而万物不繁兆,萌牙卵胎而不成者,处之太半矣。
积壤而 丘处,粪田而种谷,掘地而井饮,疏川而为利,筑城而为固,拘兽以为畜,则阴 阳缪戾,四时失叙,雷霆毁折,雹霰降虐,氛雾霜雪不霁,而万物ㄡ夭。
榛秽, 聚埒亩,芟野,长苗秀,草木之句萌、衔华、戴实而死者,不可胜数。
乃至夏 屋宫驾,县联房植,檐榱题,雕琢刻镂,乔枝菱阿,夫容芰荷,五采争胜,流 漫陆离,修曲扌交,夭矫曾桡,芒繁纷,以相交持,公输、王尔无所错其剞 屈刂削锯,然犹未能澹人主之欲也。
是以松柏露夏槁,江、河、三川绝而不流, 夷羊在牧,飞蛩满野,天旱地坼,凤皇不下,句爪、居牙、戴色、出距之兽,于 是鸷矣。
民之专室蓬庐,无所归宿,冻饿饥寒死者,相枕席也。
及至分山川溪谷, 使有壤界,计人多少众寡,使有分数,筑城掘池,设机械险阻以为备,饰职事, 制服等,异贵贱,差贤不肖,经诽誉,行赏罚,则兵革兴而分争生,民之灭抑夭 隐,虐杀不辜而刑诛无罪,于是生矣。
天地之合和,阴阳之陶化万物,皆乘人气 者也。
是故上下离心,气乃上蒸,君臣不和,五谷不为。
距日冬至四十六日,天 含和而未降,地怀气而未扬,阴阳储与,呼吸浸潭,包裹风俗,斟酌万殊,?9薄 众宜,以相呕咐酝酿,而成育群生。
是故春肃秋荣,冬雷夏霜,皆贼气之所生。
由此观之,天地宇宙,一人之身也;六合之内,一人之制也。
是故明于性者,天 地不能胁也;审于符者,怪物不能惑也。
故圣人者,由近知远,而万殊为一。
古之 人同气于天地,与一世而优游。
当此之时,无庆贺之利,刑罚之威,礼义廉耻不 设,毁誉仁鄙不立,而万民莫相侵欺暴虐,犹在于混冥之中。
逮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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